新法之不便,遂以吏部尚书、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。明年,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初,吕惠卿为先生所知,骤引至执政。洎先生再相,苟可以中先生,无不为也。会先生子雱卒,先生丐奉祠,以使相为集禧观使,封舒国公。又辞使相,乃以左仆射为观文殿大学士。元丰三年,改封荆国公,退居金陵,始悔恨为惠卿所误。哲宗即位,拜司空。明年,卒,赠太传。绍圣初,谥曰文,配享神宗庙庭。崇宁二年,配享文宣王庙。靖康元年,停文宣王配享,列于从祀。后又罢配享神宗庙,而夺其封爵。初,先生提举修撰经义训释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周官》,既成,颁之学官,天下号曰「新义」。(云濠案:荆公着有《临川集》一百卷、《后集》八十卷、《易义》二十卷、《洪范传》一卷、《诗经新义》三十卷、《左氏解》一卷、《礼记要义》二卷、《孝经义》一卷、《论语解》十卷、《孟子解》十四卷、《老子注》二卷。)晚岁,为《字说》二十四卷,学者争传习之,且以经试于有司,必宗其说,少异,辄不中程。先生性强忮,遇事无可否,自信所见,执意不。至议变法,而在廷交执不可,先生传经义,出己意,辩论辄数百言,众皆不能诎。甚者谓:「天变不足畏,祖宗不足法,人言不足恤。」罢诎中外老成人几尽,多用门下儇慧少年。久之,以旱引去。洎复相,岁余罢,终神宗世八年不复召,而恩顾不久衰云。(参《东都事略》。)

  祖望谨案:靖康间,以龟山言不当配享,乃降安石于从祀。绍兴六年,张魏公独相,以陈公辅言,禁临川学。干道五年,魏元履请去荆公父子,不果。淳熙四年,赵粹中又言之。上以辅臣之言,谓前后毁誉虽不同,其文章终不可掩,但去王雱,而议升范、欧、马、苏,亦不果。

  临川文集

  仁义礼信,天下之达道,而王霸之所同也。夫王之与霸,其所以用者则同,而其所以名者则异。何也﹖盖其心异而已矣。其心异则其事异,其事异则其功异,其功异则其名不得不异也。王者之道,其心非有求于天下也,所以为仁义礼信者,以为吾所当为而已矣。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,则天下莫不化之也。是故,王者之治,知为之于此,不知求之于彼,而彼固已化矣。霸者之道则不然,其心未尝仁也,而患天下恶其不仁,于是示之以仁;其心未尝义也,而患天下恶其不义,于是示之以义;其于礼信亦若是而已矣。是故,霸者之心为利,而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,其有为也,唯恐民之不见而天下之不闻也,故曰其心异也。齐桓公劫于曹沫之刃而许归其地,夫欲归其地者,非吾之心也,许之者,免死而已。由王者之道,则勿归焉可也,而桓公必归之地。晋文公伐原,约三日而退。三日而原不降,由王者之道,则虽待其降焉可也,而文公必退其师,盖欲其信示于民者也。凡所为仁义礼亦无以异于此矣,故曰其事异也。王者之大,若天地然,天地无所劳于万物,而万物各得其性,万物虽得其性,而莫知其为天地之功也,王者无所劳于天下,而天下各得其治,虽得其治,然而莫知其为王者之德也。霸者之道则不然,若世之惠人耳,寒而与之衣,饥而与之食,民虽知吾之惠,而吾之惠亦不能及夫广也,故曰其功异也。夫王霸之道则异矣,其用至诚以求其利,而天下与之,故王者之道,虽不求利之所归,霸者之道,不主于利,然不假王者之事以接天下,则天下孰与之哉!(《王霸论》。)

  性、情一也。世有论者曰:「性善情恶。」是徒识性、情之名,而不知性、情之实也。喜怒哀乐好恶欲,未发于外而存于心,性也。喜怒哀乐好恶欲,发于外而见于行,情也。性者情之本,情者性之用,故吾曰:「性、情一也。」彼曰性善,无它,是尝读孟子之书而未尝求孟子之意耳。彼曰情恶,无它,是有见于天下之以此七者而入于恶,而不知七者之出于性耳。故此七者,人生而有之,接于物而后动焉,动而当于理则圣也,贤也,不当于理则小人也。彼徒有见于情之发于外者为外物之所累而遂入于恶也,因曰「情,恶也」;「害性者,情也」,是曾不察于情之发于外而为外物之所感而遂入于善者乎!盖君子养性之善故情亦善,小人养性之恶故情亦恶,故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莫非情也,小人之所以为小人莫非情也。彼论之失者,以其求性于君子,求情于小人耳。自其所谓情者,莫非喜怒哀乐好恶欲也。舜之圣也,象喜亦喜;使舜当喜而不喜,则岂足以为舜乎﹖文王之圣也,王赫斯怒;当怒而不怒,则岂足以为文王乎﹖举此二者而明之,则其余可知矣。如其废情,则性虽善,何以自明哉!诚如今论者之说,无情者善,则是若木石者尚矣!是以知性情之相须,犹弓矢之相待而用,若夫善恶,则犹中与不中也。曰:「然则性有恶乎﹖」曰:「孟子曰:『养其大体为大人,养其小体为小人。』扬子曰:『人之性,善恶混。』是知性可以为恶也。」(《性情论》。)

  世之论者曰:「惠者轻与,勇者轻死,临财而不訾,临难而不避者,圣人之所取,而君子之行也。」吾曰:「不然。惠者重与,勇者重死,临财而不訾,临难而不避者,圣人之所疾,而小人之行也。」故所谓君子之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