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曰:主一之谓敬。心本有主,主还其主,便是主一。今日乃打破敬字。

  居敬即自然简。「居简而行简」,则似乎太简矣,然乃所以为不简。盖先有心于简,则多却一简字矣。居敬则中心无物,是乃简也。

  问:「人之燕居,形体怠惰,心不慢,可否﹖」曰:「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!学者须恭敬,但不可令拘迫,拘迫则难久也。」

  志道恳切,固是诚意;若迫切不中礼,则反为不诚。盖实理中自有缓急,不容如是之迫。观天地之化乃可知。

  涵养吾一。

  「妄,元亨利贞,其匪正有眚,不利有攸往。」妄者,至诚也。至诚者,天之道也。天之化育万物,生生不穷,各正其性命,乃妄也。人能合妄之道,则所谓「与天地合其德」也。妄有大亨之理,利在贞正。失贞正,则妄。虽无邪心,不合正理,则妄也。妄乃邪心也。故有匪正,则为过眚。既已妄,不宜有往,往则妄也。

  六二:「不耕获,不菑畬,则利有攸往。」凡理之所当然者,非妄也,人所欲为者,乃妄也,故以耕获、菑畬譬之。六二居中得正,又应九五之中正,居动体而柔顺,为能顺乎中正,乃妄也,故极言妄之义。耕,农之始;获,其成终也。田一岁日菑,三岁日畬。不耕而获,不菑而畬,谓不首造其事而因其事理所当然也。首造其事,则是人心所作为,乃妄也。因事之当然,则是顺理应物,非妄也,获与菑是也。盖耕则必有获,菑则必有畬,是事理之当然耳,非必意之所造作也,如是则为妄。不妄,则所往利而无害也。或曰:「圣人制作以利天下者,皆造端也,岂非妄乎﹖」曰:「圣人随时制作,合乎风气之宜,未尝先时而开之也。若不待时,则一圣人足以尽为矣,岂待累圣继作也﹖时乃事之端也,圣人随时而为也。」

  圣人与理为一,故无过不及,中而已矣。其它皆是以心处这个道理,故贤者常失之过,不肖者常失之不及。

  问:「君子时中,莫是随时否﹖」曰:「是也。中字最难识,须是默识心通。且试言:一厅则中央为中,一家则厅非中而堂为中,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,推此类可见矣。且如初寒时,则薄裘为中;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,则非中也。更如三过其门不入,在禹、稷之世为中,若居陋巷则不中矣。居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,若三过其门不入,则非中也。」或曰:「男女不授受之类皆然﹖」曰:「是也。男女不授受,中也。在丧祭,则不如此矣。」

  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,故有权变,权术之论,皆非也。权只是经也。自汉以来无人识权字。

  叶六桐曰:权乃是一定不移之物。

  问:「舜执其两端,与汤执中如何﹖」曰:「执只是一个执。舜执两端,是执持而不用;汤执中而不失,将以用之也。若子莫执中,却是子莫见杨、墨过不及,遂于过、不及二者之间执之,却不知有当摩顶放踵利天下时,有当拔一毛利天下不为时。执中而不通变,与执一无异。」

  《孟子》「养气」一章,诸君潜心玩索,须是实识得方可。「勿忘」勿助长「,只是养气之法,如不识,怎生养﹖有物始言养,无物又养个甚么!浩然之气,须是见一个物,如颜子「如有所立卓尔」,孟子言「跃如也」,「卓尔」「跃如」,分明见得方可。

  宗羲案:伊川此段与明道识仁之意相合。又曰:昔有问浩然之气塞乎天地,何处见得。周海门曰:「何处见不得!此即鸢飞鱼跃,察乎上下之意。然非勿忘勿助,活泼泼地,如何见之﹖」

  古之学者为己,其终至于成物。今之学者为人,其终至于丧己。

  学也者,使人求于内也。不求于内而求于外,非圣人之学也。何谓不求于内而求于外﹖以文为主者是也。学也者,使人求于本也。不求于本而求于末,非圣人之学也。何为不求于本而求于末﹖考详略,采同异者是也。是二者皆无益于吾身,君子弗学。道无精粗,言无高下。

  语高则指远,言约则义微。大率《六经》之旨,涵蓄无有精粗。欲言精微,言多则愈粗。  

  《六经》之言,在涵蓄中默识心通。

  文字上无闲暇,终是少工夫,然思虑则似尽不废。于外事虽奔迫,然思虑尽悠悠。

  古之学者,先由经以识义理,盖始学时尽是传授。后之学者,却须先识义理,方始看得经,盖不得传授之意云耳。如《易系辞》所以解《易》,今人须看了《易》,方始看《系辞》。 

  解义理,若一向靠书策,何由得居之安,资之深﹖不惟自失,兼以误人。

  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,只详读着,便自意足。学者须是玩味,若以语言解着,意便不足。某始作此二书文字,既而思之,又似剩。只有先儒错会处,却待与整理过。善学者要不为文字所拘,故文义虽解错,而道理可通行者,不害也。

  宗羲案:横看侧看,面面皆山。

  安有识得《易》后,不知退藏于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