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若不知,只是觑了尧,学他行事,无尧许多聪明睿知,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﹖有诸中必行诸外,德容安可妄学﹖如子所言,是笃信而固守之,非固有之也。且如《中庸》九经,『修身也,尊贤也,亲亲也』。《尧典》:『克明俊德,以亲九族。』亲亲本合在尊贤上,何故放在下﹖须是知所以亲亲之道方得。未致知,怎生得行﹖勉强行者,安能持久﹖除非烛理明,自然乐循理。性本善,循理而行,是循理事本亦不难。但为人不知,旋安排着,便道难也。知有多少般数,煞有浅深。向亲见一人,曾为虎所伤,因言及虎,神色便变。旁有数人见他说虎,非不知虎之猛可畏,然不如他说了有畏惧之色。盖真知虎者也。学者深知,亦如此。且如脍炙,贵公子与野人莫不皆知其美,然贵人闻着便有欲嗜脍炙之色,野人则不然。觉者须是真知。纔知得,便是泰然行将去也。某年二十时,解释经义与今无异,然思今日,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。」

  刘蕺山曰:古人只说真知,更稳似良知。

  人苟有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之志,则不肯一日安其所不安也。何止一日,须臾不能!如曾子易箦,须要如此乃安。人不能若此者,只为不见实理。实理得之于心,自别。若耳闻口道者,心实不见。若见得,必不肯安于所不安。人之一身,尽有所不肯为,及至他事,又不然。若士者,虽杀之,使为穿窬,必不为,其它事未必然。至于执卷者,莫不知说礼义,又如王公大人,皆能言轩冕外物,及其临利害,则不知就义理,却就富贵。如此者,只是说得,不实见。及其蹈水火,则人皆避之,是实见得。须是有「见不善如探汤」之心,则自然别。得之于心,是谓有德,不待勉强。然学者则须勉强。古人有捐躯殒命者,若不实见得,乌能如此。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,生不安于死也。故有杀身成仁者,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。

  如眼前诸人,要特立独行,煞不难得,只是要一个知见难。人只被知见不通透。人谓要力行,亦只是浅近语。人既能知见,岂有不能行!一切事皆所当为,不待着意做 。纔着意做,便有个私心。这一点意气,能得几时了!

  宗羲案:伊川先生已有知行合一之言矣。

  问:「前世所谓隐者,或守一节,或惇一行,然不知有知道否﹖」曰:「若知道,则不肯守一节一行也。如此等人鲜明理,多取古人一节事专行之。孟子曰:『服尧之服,行尧之行。』古人有杀一不义,虽得天下不为,则我亦杀一不义,虽得天下不为。古人有高尚隐逸,不肯就仕,则我亦高尚隐逸不仕。如此人则仿效前人所为耳,于道鲜自得也。是以东汉尚名节,有虽杀身不悔者,只是不知道也。」

  问:「学何以有至觉悟处﹖」曰:「莫先致知。能致知,则思一日而愈明一日,久而后有觉也。学无觉,则何益矣,又奚学为﹖『思曰睿,睿作圣』。纔思便睿。以至作圣,亦是一个思。故曰:『勉强学问,则闻见博而知益明。』」又问:「莫致知与力行兼否﹖」曰:「为常人言,才知得非礼不可为,须用勉强,至于知穿窬不可为,则不待勉强,是知亦有深浅也。古人言『乐循理之谓君子』,若勉强,只是知循理,非是乐也。纔到乐时,便是循理为乐,不循理为不乐,何苦而不循理,自不须勉强也。若夫圣人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此又上一等事。」

  「思曰睿」。思虑久后,睿自然生。若于一事上思未得,且别换一事思之,不可专守着这一事。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着,虽强思亦不通也。

  百家谨案:释氏止于一件上□取,决不他换。

  孔子曰:「枨也欲,焉得刚!」甚矣,欲之害人也。人之为不善,欲诱之也。诱之而弗知,则至于天理灭而不知反。故目则欲色,耳则欲声,以至鼻则欲臭,口则欲味,体则欲安,此则有以使之也。然则何以窒其欲﹖曰:思而已矣!学莫贵于思,唯思为能窒欲。曾子之三省,窒欲之道也。

  人思如涌泉,汲之愈新。

  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。不深思而得者,其得易失。然学者有无思无虑而得者,何也﹖以无思无虑而得者,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。以无思无虑为不思,而自以为得者,未之有也。

  百家谨案:深思之久,方能于无思无虑忽然撞着。

  学者先要会疑。

  顾諟谨案:王阳明先生曰:「古之君子,唯有所不知也,而后能知之。后之君子,唯无所不知,是以容有不知也。夫道有本而学有要,是非之辨精矣,义利之间微矣,斯吾未之能信焉,曷亦姑无以为知之也,而姑疑之而姑思之乎!」发挥「先要会疑」之旨,最为精切。

  欲知得与不得,于心气上验之。思虑有得,中心悦豫,沛然有裕者,实得也。思虑有得,心气劳耗者,实未得也,强揣度耳!尝有人言此因学道思虑心虚。曰:「人之气血,固有虚实。疾病之来,圣贤所不免。然未闻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。」

  心欲穷四方上下所至,且以无穷置却则得。若要真得,直是体会。

  致知在格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