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海经》、《博物志》。右尝过倪村民家,见其《杂录》中有此,因录之以备参考。如词曲有“门迎四马车,户列八椒图”之句,“八椒图”,人皆不能晓。今观椒图之名,义亦有出也。然考《山海经》、《博物志》,皆无之。《山海经》原缺第十四、十五卷,闻《博物志》自有全本,与今书坊本不同,岂记此者尝得见其全书与?

  关云长,封汉寿亭侯。汉寿,本亭名。今人以汉为国号,止称寿亭侯,误矣!汉法:十里一亭,十亭一乡。万户以上,或不满万户,为县。凡封侯,视功大小。初亭侯,次乡、县、郡侯。云长汉寿亭侯,盖初封也。今《印谱》有“寿亭侯印”,盖亦不知此而伪为之耳。

  谈星命者以十二宫值十一曜立说,论人行年休咎。十一曜,宋潜溪尝辩之。而十二宫,亦有可以破愚昧者。三代之时,人授五亩之宅,百亩之田,若非后世富连阡陌,贫无立锥,其时田宅未闻余欠也。男则稼穑,女则桑麻,以衣为食;用器不足,以其所有易其所无。务本者不至乎贫,逐末者不至乎富。其时财帛盖无不足者,子事其父,弟事其兄,少事其长。奴仆惟官府有之,民庶之家,非敢畜也。天子诸侯公卿大夫士庶人,后夫人妃嫔妻妾,各有定制。男子二十而冠,三十而有室;女子十五而笄,二十而嫁。各有其节。婚姻之早晚,妻妾之多寡,无容异也。乡田同井,死徙无出乡,其时迁移之议,何自而兴?四十始仕,五十命为大夫,七十致仕。出身迟速,官职崇卑之说,何自而起?盖后世上无道揆,下无法守,于是小道邪说以作。虽有聪明才智之士,不能不为之惑。何则?教化不足以深入人心,故人自信不笃,而徇物易移也。

  京畿民家,羡慕内官富贵,私自奄割幼男,以求收用;亦有无籍子弟,已婚而自奄者。礼部每为奏请,大率御批之出,皆免死,编配口外卫所,名净军。遇赦,则所司按故事,奏送南苑种菜;遇缺,选入应役。亦有聪敏解事,跻至显要者。然此辈,惟军前奄入内府者,得选送书堂读书,后多得在近侍,人品颇重。自净者,其同类亦薄之。识者以为朝廷法禁太宽,故其伤残肢体,习以成风如此。欲潜消此风,莫若于遇赦之日,不必发遣种菜,悉奏髡为僧;私蓄发者,终身禁锢之。则此风自息矣。

  吴中民家计一岁食米若干石,至冬月,舂白以蓄之,名冬舂米。尝疑开春农务将兴,不暇为此,及冬预为之。闻之老农云:“不特为此。春气动,则米芽浮起,米粒亦不坚,此时舂者多碎而为粞,折耗颇多。冬月米坚,折耗少,故及冬舂之。”

  韩文公《送浮屠文畅师序》,理到之言也,髡缁氏乃以不识浮屠字议讥之。此可见文公高处,盖是平生不看佛书然耳。若称沙门比邱之类,则堕其窠臼中矣。后人注身毒国,云“即今浮屠胡”是也。又如世俗信浮屠诳诱,伊川先生治丧不用浮屠之类,皆袭之。而作古者,韩公也。

  “礼不下庶人。”非谓庶人不当行,势有所不可也。且如娶妇三月然后庙见,及见舅姑。此礼必是诸侯、大夫家才可行。若民庶之家,大率为养而娶,况室庐不广。家人父子,朝暮近在目前,安能待三月哉?又如“内外不共井,不共浴”。“不共湢浴”犹为可行,若凿井一事,在北方最为不易。今山东北畿大家,亦不能家自凿井,民家甚至令妇女沿河担水。山西少河渠,有力之家,以小车载井绠,出数里汲井;无力者,以器积雨雪水为食耳。亦何常得赢余水以浴?此类推之,意者古人大抵言其礼当如此,未必一一能行之也。

  京师有李实名牛心,红核必中断,云是王戎钻核遗迹。湖湘间有湘妃竹,斑痕点点,云是舜妃洒泪致然。吴中有白牡丹,每瓣有红色一点,云是杨妃妆时指捻痕。有舜哥麦,其穗无芒,熟时遥望之,焦黑若火燎然,云是舜后母炒熟麦,令其播种,天佑之而生,故名。有王莽竹,每竿著土一节,必有剖裂痕,云是莽将篡位,灭铜人于竹中,以应符谶而然。凡此固皆附会之说。然其种异常,亦造化之妙,莫能测也。

  杜子美《饮中八仙歌》云:“李白一斗诗百篇,长安市上酒家眠,天子呼来不上船。”说者以船为襟纽,窃意明皇或在船召白,白醉而不能上耳,不必凿说也。唐人韦处士《郊居诗》云:“门外晚晴秋色老,万条寒玉一谿烟”。“万条寒玉”,谓竹也。近时作草书者皆书作“萧条寒玉”,误也。张继《枫桥夜泊诗》二句云“江村渔父对愁眠”,然不若旧本“江枫渔火”为佳。此皆刻本之误也(原本“江枫渔火为佳”之下曰“但不知继自改定,定于他人尔”)。

  昆山吕寅叔家贫,授徒为养,平居无故不出门户。每岁春秋祀先师,必半夜预诣学,随班行礼。礼毕辄去,不令县官知。予在昆学数年,见其始终如此,虽阴雨不爽也。可谓笃厚君子矣。

  陶浩,字巨源,太仓名医,读书有识。景泰间,昆学教谕严先生敏妻病,予时为学生,遣迎巨源治之。严,杭人,适其乡人尚书于公加少保官,其子为千户,严极口誉之。巨源从容曰:“虽曰不要君,吾不信也。”严为默然,巨源之识可想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