居民李梦禧,字小槐,顺天人。妻杜氏,二子二女,一婢,闻贼入,相期共死。长女金姑年十七,已字未嫁。同母弟妹婢一时先缢毕。梦禧遂自缢。平时轻财耿直,戚里伤之。

  菜庸汤文琼,见先帝梓宫过门,恸哭触石死。

  李姓磨坊,住安定门内,亡其名。贼入,语人云:『我薄治产业,皆明朝物也,岂肯留与逆贼乎』?遂集大小男女,及牲蓄资财,焚灭无遗。

  曹时敏,顺天府诸生。嘉靖壬戌进士曹子登之曾孙也。其母张氏,三月十五日寇急时,率其四子一女哭于家祠中。曰:『我曹子登之裔,世受国恩,义不受辱,阖门矢死无愧耳』!及城陷,张即自缢,全家皆死难。

  北城察院皁隶,亡其姓氏。城陷,阖门悉焚。

  甲申之变,城陷而自殉义者,不可胜纪。其氓士尚有数十辈。闻者皆略言其人,失其姓氏,遂缺而不传。惜哉!

  武臣

  统领京营将军贺珍,陷阵,力战而死。语详疆场裹革。

  千总徐文朴,临敌力战,死于疆事。语详疆场裹革。

  锦衣卫南堂指挥同知李若琏,字(?)山,山东人,戊辰武进士。守崇文门。城陷,作绝命诗。有云:『死矣即为今日事,悲哉何必后人知』!遂自缢。若琏者,即礼部尚书若琳之胞弟也。

  锦衣卫街道坊掌刑千户高文采,宛平人,守宣武门。寇至,合家十七人皆自缢,共埋一坑。文采后缢,骨肉狼籍,行路悼以诗。有云:『狗衔零骨劲犹挂,鸟喙新尸血未干』。

  原任昌平守御任之华,字中华,顺天大兴人,丙戌武进士,任心源侍御之次子也。

  豪放不羁,家中竟落,顿悔前行,肄业力武,中进士,除昌平守御。未久,即告归。甲申寇入,喟然长叹,告诸同列曰:『我世受国恩,义不与贼共天日』!遂投缳堂右。弟之崶解之,复苏,家人守护之,垂泪无语。至暮,复踰墙自缢于邻舍空屋。

  百户王忠,周锺寓其家,百户劝锺死节,锺不应。出门欲降,百户挽锺带,至断,不听。百户自缢。

  毛百户,遗其名。住观音寺胡同。贼入,举家三十余口悉入井死。

  武弁吴姓,亡其名,住江米巷。传其夫妇同缢。

  宦官

  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司礼监王承恩,顺天人,初为司礼秉笔太监。大同告陷,上命承恩提督京城内外诸军务。十八日中夜,承恩执枪随驾,夺门出。不得,还至万寿山下。从上跪系于巾帽局而死。自成得其尸,殓之。

 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,顺天人。预设一棺,积薪其旁。城陷,遽入棺内,呼左右烧之。左右莫应,因大骂。一小内监曰:『公意如此,当如公意』!遂引火燔之。小内监旋亦自缢。

  田太监,亡其名,住白塔寺后。十九日自缢。命下人卷其中橐以逃,余书籍花盆在焉。后杨士聪居之。览其中,书多写册,亦有手录者。读书好学,尽节殒身,而名灭不称,悲夫!

  □览国家祸败之兴,不尽由佥壬之罪也。其臣子以虚名贸实祸,蔑以德胜乎奸回,使人主反其所亲,以覆溺天下。乃不自引其咎,而率尤上以厌薄朝臣,崇信内竖,岂不悖哉?然而阉竖之设,自神宗。辛丑以后,不复选用者二十年。熹庙时仅一,至上,十七年间,选用至三。内禁增万人。岁增月米七万三千,靴料银加多五万,此亦可已而不已之费也。自魏珰肆逆,上独断诛之,躬揽倒持之柄。遂谓左右近侍,由我进退,不复专任朝臣。恒使阉竖制其机要。王承恩总理军务于大同之既陷,曹化淳督章义门于居庸之失守。朝无可信之臣,使中官有颇牧之任,不亦羞朝廷辱天下之士哉?及夫内城告陷,化淳开门纳贼,皇帝始怒偾事之深在于阉竖,乍有成国之谕。虽事不果行,而举承恩兵柄,顷刻付之成国,觊以元勋国戚佐东宫,以图万一之助,而独召承恩侍从,以至于死,岂非悔悟于垂亡之刻与?第承恩身握重兵,而不谋奉驾,不能徒以上之恩遇既重,迫于死事。驾崩不得不成死事之忠。呜呼!果能忠于死事焉!虽然,操天下之重兵者,非一中宫已也。中枢乏于石之谋,外镇鲜秦郑之旅。张缙彦坐握枢务,而府首延贼;李国桢滥宠数年,而腼颜就缚。若者虽脯其觜,炊其骨,犹不足以充其罪也。今或置而不言,而以责乍督军务之承恩,不亦过乎?
甲申传信录卷四

  跖餔遗脔

  昔盗跖徒卒九千,横行天下,侵暴诸侯,穴室枢户,驱人牛马,取人妇女,贪得忘亲以苦百姓。既休卒徒泰山之阳,脍人肝而餔之,非取天下者也。而自昔称此以为盗俑。其后欲以盗盗天下,而卒不能成其大业者,樊崇也,黄巢也。崇不自帝,而立盆子以剽掠为事。巢之既陷京师,入春明宫,宫女数千,胪拜称黄王。巢喜,乃舍田令孜第。以金帛抵穷人。数日,复掠搒居人索财,号曰:「淘物」。今自成亦然,而刑烈于巢,其志在于淘物而已。故一时被刑戮者,谓之「拓餔」;刑不尽杀,谓之「遗脔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