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尚在,汝若死无以终养,且使皇上在,则土木袁彬、靖难程济,皆可为也。否则求真人于白水,庶几庭帏无子而有子,庙堂无臣而有臣矣』。遂衣冠北拜者五,南拜者四,赋绝命辞云:『到底谁遗四海忧,朱旗烈烈凤城头?君臣义命乾坤晓,狐鼠干戈风雨秋。极目山河空泪血,伤心萍浪一身愁。洵知世局难争讨,愿判忠肝万古留』。赋毕,引佩带自缢于室中而绝。

  河南道监察御史王章,字芳州,南直武进人,戊辰进士。贼偪,同光时亨巡城至东直门。贼拔城,而光时亨已先跪请降矣。贼呼章曰:『降乎不降』?章曰:『不降』。贼奋刀斫其膝,章骂不绝口,遂被害。是变也,死之最先者,王章也;降贼而开门最先者,光时亨也;章子之栻,亦死难于闽,甚烈。

  四川道监察御史除良谟,字宾日,浙江鄞县人也,辛未进士。甲申尚未生子。闻变方卧病,妾时氏有娠。良谟嘱其族侄曰:『吾死,若可携之南归,若诞生男,使守;汝能始终膳给之,甚善。若生女,且不能守,则凭若处分,可也』。侄曰:『所命皆不能任,恐或不终,有负大人耳』。妾闻之,使婢致辞良谟曰:『拜覆主公放心,我即随去耳』。遂掩户自缢,婢子以告良谟。良谟曰:『能如是,我亦瞑目矣』。遂自枕上自勒死。

 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许直,字若鲁,南直如皋人,甲戌进士。城陷,从者劝直报名。直曰:『我计已决,勿多言』!时有言驾从齐化门出者,客羊生谓直曰:『天子南幸,公等止宜拥跸行至南朝,共图克服,何必以有为之躯轻掷也』!直怃然出户顾望。叹曰:『当此四面干戈,驾将出焉』?比知大行凶闻,恸哭竟绝,羊生复慰之。仆众环跪而哭,共言:『亲老子幼,何过苦若此』?直曰:『我幸有兄在无忧也』。夜寝羊生于别室,直呼仆授书,归报父。更衣冠,遥拜君父,讫,作诗六章。有云:『微躯自恨无兵柄,杀贼徒殷报主心?丹心未雪生前恨,青简空留死后名』?书毕,命仆取麻练作缳自缢。既绝,一手持练尾,一手上握,神气犹生。

  兵部武库司郎中成德,字玄察,山西霍州人,辛未进士。贼至,德先寓书于马世奇曰:『主忧臣辱,我侪不能匡救,贻祸至此!惟有一死报国。年兄忠孝夙禀,谅有心预订期;毋忘息壤』。贼入,未知圣驾奚若,入朝遇张缙彦于午门外,德以头触其胸曰:『若辈平日不听我言,故至此』!既知大行驾崩,德哭之于茶庵,遂归见母。太夫人曰:『我以汝必从先帝死矣!何有归也』!德痛哭于前,不语。太夫人遽入室自缢,成德自杀其妻及妹,遂自缢。

  兵部车驾司主事金铉,字伯玉,南直武进人,戊辰进士。历官工部都水司,监督器皿厂。崇祯四年,奏总理户工两部监督太监张彝宪不得监署,又力遏两部郎中官不得进署谒监。彝宪大怒,是年正月,彝宪督验火器,劾削籍家居。十年,丁父忧。当道屡以好学英士荐铉。癸未冬奉旨复职。甲申服阕,二月四日除兵部车驾司,巡视皇城。三月闯陷大同,报至,铉奏请撤宣府内监,略曰:『贼陷大同,势且偪宣府。宣府夫,大事去矣。抚臣朱之冯忠孝为心,智勇足备,力能率众殊守,特恐监侍内臣,中掣其肘,深有偾事之虞。乞亟撤内臣,专任之冯,必能使贼骑之不敢窥宣也』。未几,而内臣率镇迎贼,之冯殉焉。十九日城陷,遂易冠服,拜母诀曰:『儿职在皇城,即死皇城为正』!遂哭入西北隅,临海子河而坐。有顷中官尽窜。遥望贼骑将入,遂投入海子河。从者牵出之,再投深渊,而死。从者奔告其母,母章氏曰:『我为命妇,决无生理,宅中井可入也』!亟投井死。弦妾见太夫人入井,大哭继入而殒。弦弟弦哭曰:『母死,我必从死,然母兄未归土,未敢死也』。遂棺殓其母兄。既葬,三日复投井死。

  光禄寺署丞于腾蛟,顺天人。贼至,谓妻曰:『我为朝廷命官,尔为朝廷命妇,岂甘为贼所辱』?遂服衣冠,夫妇从容共缢。

  御史赵譔,巡视中城,城陷,贼获譔。譔瞋目大骂,贼怒,杀之白帽胡衕

  副兵马司马姚成,浙江余姚人,贼陷自缢。

  原任濮州知州马象,顺天人。休职林居;闭户静处,恂恂有古儒者风。十九日,寇入,举家自缢,遗尸无有葬者,行路伤之。

  中书舍人滕之所、阮文贵,投御河而死。

  中书舍人宋天显缢于署。

  太医院吏目杨元,城陷,与妻何氏自缢。

  顺天府府知事陈自达,城陷自缢。

  阳和卫经历毛维张,被执不屈死。

  内阁行走带经历俸张应选,字虞宾,宛平人。闻贼陷宣大,知势去,指屋梁谓友人曰:『国恩难报,此梁为我毕命处也』!及城陷,同妻妾子女凡五人,尽节自缢于寝室。

  士民

  儒士张士禄,二子懋赏、懋官,父子俱自缢。

  童生王文彬,闻城陷,悲愤搥胸,呕血数升,而死。

  居民田祥宇,闻贼入,耻为执辱。纵火焚其家,阖门尽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