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王,第曰:『汝姓与吾姓有仇,吾不汝贷也』!而王之恶子弟,其掳陈姓者亦然;彼亦明知所掳劫者非其罪,意在利其财耳。又有他姓之恶子弟,藉端助陈、助王而遇人即掳者;又有两姓之人,欲闘未闘,而旁人即截途掳劫以迫之使闘者。恶党日滋,良民困抑。治闘者诚明示禁戒,取藉端生事之人治其罪,无患于闘之蔓延矣。

  勒索不控,闘死人命近亦多不控;非不控也,贫且破产无复可为控之资也。官府不急治其闘,俄而死者日多,控亦无益也。其有力能控者,复不控真凶,而控其富而懦者以图利;遂使杀人者可以免罪,而善良蒙冤。则杀人者愈敢于杀人,而控亦无解于闘矣。呜呼!富民之财饱于差役之橐,而贫民闘死者或停棺不葬,以庶几官长之或来看验;而官长不得其情,且诧为刁悍之极,而足不愿履其地也。

  吁!可怜已!大族恶棍截途抢劫小姓,小姓贫人不得不出外谋食,惧撄其怒亦无敢控者。

  抗官拒捕夺犯杀差

  抗官、拒捕、夺犯、杀差者,泉、漳之民有其具也,而绝无其心。绝无其心,则绝无其事也;而间或有之者,何哉?是有故焉。

  官之不能持平也,民习之矣,无敢怒者;官之受赇也,民尤习之矣,非特无敢怒者,且朝犯罪名、暮已鸠金以俟也。官之下乡也,曰民壮、曰胥吏、曰差役、曰皂隶、曰跟随、曰轿夫,统计其数多则百余人,少亦不下七、八十人。饮食起居,取给于民;既行,则悉夺其供具财物,民非敢惜也。然惟官不受赇而志在缉凶,则缧系其人,胥隶肆其劫夺焉无怨。官既受其赇,则必脱其罪,虽余赃未完,不得复系其人与肆其劫夺。苟有然者,其变立作。撄此祸者有两人焉:贪而无厌、暴而不可已者,其一也;鄙而拙、暗而腐者,又其一也。贪暴者祸由于一己,鄙贱者祸成于下人;舍此二者,虽污吏无患于泉、漳之民也。

  盖天下虽不法之事,亦必有情理焉。强盗弃情理,且无以成其为强盗;而况官乎?出乎情理之外与人以痛心,则将无所不至矣。乌喙,杀人者也;乃明知其乌喙也,而食之以死,曰:『是喙之罪也』!岂理也哉?

  朝犯罪名、暮能鸠金以俟,此乾隆、嘉庆间之民也。今小忿辄闘,无赖者乐以此为利,而善良者屡破产倾家。富民移居城市,亦不免凶身指使之控。土瘠民贫,因有鸠金不能集而闘因以不能息者矣。父母斯民者,奈何惑左右之言而听赤子之自相残伤也!

  亲民

  县令,亲民之官也;知所以亲之,可以为令矣。故其视民也,常如家人妇子然。一日不相见,则虞其寒暄饥饱之失时也,出入起居之不谨也;丑夷则虑其有争,职业则忧其或旷也。而亦使民之视吾县令,常如父母家长然。一日出游,则必审其行踪之所之也,虑其步履之失提携也。兴一役虑其为长者忧者,遇一难惧其为长者戚也。岁时伏腊,得饮食美味,而不及父母、家长而咨嗟也。呜呼!是可以为县令也已。

  今之为令者,征收、缉捕必亲下乡,非事之常者。然欲亲之,固不待征收、缉捕,犹必时履其地也。宣圣谕、讲乡约,区其治之东西南北,以时历焉。轻骑减从,一食一箪、茶炉酒榼,所至召父老与语,道疾苦;为耕者课农桑,为读者正句读,近村之衿耆皆附以至:无官府期会之劳,而有家人妇子之乐。则其乡风之淳浇、生理之丰啬、子弟之贤不肖,皆在吾意中;而其肫然之仁、蔼然之意,乐其所乐、忧其所忧者,民悦之,日忘其为官也。家庭帏闼之私,有来告者乎;况其鼠牙雀角不待词讼而消者,日不知凡几辈矣。有令如是,吾虑其械闘者无暇于械闘,掳禁者无因而掳禁,仇雠者日忘其仇雠,无大狱也。一有缉捕,彼与吾素相狎者,老老幼幼不吾避也;因而求之尚何有民壮之足需者乎!昔程伯子为晋城令,三年而民无闘死。秩满,代且至,吏夜叩门称有杀人者;伯子曰:『吾邑安有此?诚有之,必某村某人也』。问之,果然,众诧其故;曰:『吾尝疑此人恶少之弗革者也』。嗟夫!是可为亲民者法矣。

  今之为令者,其视民也,如鱼肉;而民之视令也,如虎狼。凡有下乡,皆为得钱而来;不得钱,不知有百姓也。人之亲鱼肉也,为欲食之也;而其畏虎狼也,畏其食之也。呜呼!安有虎狼而可与人亲,安有人而与虎狼亲者哉?其避之惟恐不速也!固也,上下睽乖,县如无官之县、民如无官之民,自相争、自相掳、自相刑、自相杀。一至其乡,则壮役数十以临之;一家犯罪,合乡走匿。是尚可以为治乎?

  古大学之文曰:『在亲民』;其意可师也!

  至难治者,泉、漳之民;而至易治者,亦泉、漳之民。何也?畏官长者。论之二篇,言「任役」宜养民壮;若得廉公之吏与民相亲,亦无用于民壮矣。今民之闘争纷乱,莫可调停者,惟官长可以调停之。其好闘者,亦压于官长而不敢复作。其调停后复者,必门子、吏役受贿,官强制于民而不得其平故也。然其调停后复闘者,仍非官无以调停之;则亦曰廉且公而已矣。去岁过北溪,亲见林、蔡两姓闘死已四十余命而事未息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