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大有家渐丰,文元贫欲死,挽大有之友代谢罪。大有恨其背己,而知其贫也,乃求于榷使罢之,遂归德音班。先是文元去后,洪班遂无老生,不得已以张班人代之。及江班起,更聘刘亮彩入班。亮彩为君美子,以《醉菩提》全本得名,而江鹤亭嫌其吃字,终以不得文元为憾。及文元罢府班来,鹤亭喜甚,乃舟甫抵岸,猝暴卒。

  小生汪建周,一字不识,能讲四声。李文益丰姿绰约,冰雪聪明,演《西楼记》于叔夜,宛似大家子弟。后在苏州集秀班,与小旦王喜增串《紫钗记》阳关、折柳,情致缠绵,令人欲泣,沈明远师张维尚,举止酷肖,声音不类,后入江班。

  白面以洪季保擅场,红黑面以张明诚擅场。明诚为明祖之弟,本领平常,惟罗梦一出,善用句容人声口,为绝技。

  任瑞珍自史菊官死后,遂臻化境。诗人张朴存尝云:“每一见瑞珍,令我整年不敢作泣字韵诗。”其徒吴仲熙,小名南观,声入霄汉,得其激烈处。吴端怡态度幽闲,得其文静处,至《人兽关》掘藏一出,端怡之外无人矣。后南观入程班,端怡入张班,继入江班。老外孙九江,年九十八演《琵琶记》遗嘱,令人欲死。同时法揆、赵联璧齐名。周维伯曲不入调,身段阑珊,惟能说白而已。

  老旦费坤元,本苏州织造班海府串客,颐上一痣,生毛数茎,人呼为“一撮毛”,喉歌清腴,脚步无法。

  副净陈殿章,细腻工致,世无其比。恶软以冷胜,演《鲛绡记》写状一出称绝技。恶软,苏州人,忘其姓名。小丑丁秀容,打浑插科,令人绝倒。孙世华唇不掩齿,触处生趣,独不能扮武大郎、宋献策,人呼为长脚小花面。

  小旦余绍美,满面皆麻,见者都忘其丑。金德辉步其后尘,不相上下。范三观工小儿戏,如安安小官人之类,啼笑皆有可怜之态。潘祥龄神光离合,乍阴乍阳,号“四面观音”。德辉后入德音班,江班亦洪班旧人,名曰德音班。江鹤亭爱余维琛风度,命之总管老班,常与之饮及叶格戏,谓人曰:“老班有三通人,吴大有、董抡标、余维琛也。抡标,美臣子,能言史事,知音律,《牡丹亭记》柳梦梅,手未曾一出袍袖。

  小旦朱野东,小名麒麟观,善诗,气味出诸人右。精于梵夹,常欲买庵自居。

  老生刘亮彩,小名三和尚,吃字如书家渴笔,自成机轴,工《烂柯山》朱买臣。

  副末沈文正、俞宏源并称。宏源演《一捧雪》中莫成,谓之“中到边”。善饮酒,彻夜不醉,鼻子如霜后柿。

  大面王炳文,说白身段酷似马文观,而声音不宏。朱道生工《尉迟恭》扬鞭一出,今失其传。二面姚瑞芝、沈东标齐名,称国工。东标蔡婆一出,即起高东嘉于地下,亦当含毫邈然。赵云崧《瓯北集》中有《康山席上赠歌者王炳文沈东标》七言古诗。

  王喜增,姿仪性识特异于人,词曲多意外声,清响飘动梁木。金德辉演《牡丹亭》寻梦、《疗妒羹》题曲,如春蚕欲死。周仲莲喜《天门阵》产子、《翡翠园》盗令牌、《蝴蝶梦》劈棺,每一梳头,令举座色变。董寿龄工为侍婢,所谓倩婢、松婢、淡婢、逸婢、快婢、疏婢、通婢、秀婢,无态不呈。

  大面范松年为周德敷之徒,尽得其叫跳之技,工《水浒记评话》,声音容貌,摸写殆尽。后得啸技,其啸必先敛之,然后发之,敛之气沉,发乃气足,始作惊人之音,绕于屋梁,经久不散;散而为一溪秋水,层波如梯。如是又久之,长韵嘹亮不可遏,而为一声长啸。至其终也,仍然作洞穴声。中年入德音班,演《铁勒奴》盖于一部,有周德敷再世之目。其徒奚松年,为洪班大面,声音甚宏,而体段不及。

  二面蔡茂根演《西厢记》法聪,瞪目缩臂,纵膊埋肩,搔首踟蹰,兴会飚举,不觉至僧帽欲坠。斯时举座恐其露发,茂根颜色自若。小丑滕苍洲短而肥,戴乌纱,衣皂袍,着朝靴,绝类虎邱山“拔不倒”。

  洪班副末二人:俞宏源及其子增德;老生二人:刘亮彩、王明山;老外二人:周维柏、杨仲文;小生三人:沈明远、陈汉昭、施调梅;大面二人:王炳文、奚松年;二面二人:陆正华、王国祥;三面二人:滕苍洲、周宏儒;老旦二人:施永康、管洪声;正旦二人:徐耀文及其徒王顺泉;小旦则金德辉、朱冶东、周仲莲及许殿章、陈兰芳、孙起凤、季赋琴、范际元诸人。周维柏善外科,施药不索谢,敬惜字纸,遇凶灾之年,则施棺,此又班中之好施者也。

  后场一曰场面,以鼓为首。一面谓之单皮鼓,两面则谓之挝荠鼓,名其技曰鼓板。鼓板之座在上鬼门,椅前有小搭脚、仔凳,椅后屏上系鼓架。鼓架高二尺二寸七分,四脚方一寸二分,上雕净瓶头,高三寸五分。上层穿枋仔四八根,下层八根;上层雕花板,下层下绦环柱子、横广仔尺寸同。单皮鼓例在椅右下枋。

  荸荠鼓与板例在椅屏间。大鼓箭二,小鼓箭一,在椅垫下。此技徐班朱念一为最,声如撒米,如白雨点,如裂帛破竹。一日登场时鼓箭为人窃去,将以困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