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子元旦,至初九日皆晴明,初十日迎春,雨竟日,自此连值阴雨,灯兴寂然。过上元夜,十六日才霁。十七日,大兵中队到,李公不入城,驻舟灭渡桥,候江宁陈操江至同行,停泊两三日,其马牛骆驼由阊门入,经吴趋坊到盘门。予十八日目睹骑卒一二人,辄驱马二三十匹,大约马有三四千,牛有千余,往过不停留,民家闭门罢市,兵苦无物得买,间或见有食物,便用强攘取,大抵葑门受害为多,府县先期令民居拨夫供用,阊门一带,每家出银二三两,不胜其苦也。
  周子静,自为安抚通判,向后浮沈几载,近乃陞授河南开封府,管三十四州县,最为大郡,非常荣任也。后陞至青州道,何其幸耶!
  理刑沈以牺,残岁已有解任之报,俟完漕兑,然后得去耳。后卜居于苏,竟以凌氏园亭为住宅,久之复他徙。
  荡口华七,聚众颇多,清朝官兵莫能制。二月终,统舟数十只往虞山,常熟疑其攻城,警报入郡,不胜骇虑。彼不过登山酬愿,毫无侵犯,乃海虞将卒,亦坐视其陈兵往返,未敢一矢相加。
  进士华久诚,向来弃官隐居,因未剃发,被缉,送往江宁,斩之。
  申维实名腾芳,以明朝恩生,现任清朝户曹郎,管崇文门税课。其子浩夫在苏,不经少年耳,其友张兴公荐一方僧,云善医,欲浩夫送往僧舍暂寓,浩夫至草庵,经一宿,此僧即以盗情捕之,到官研鞫,辗转牵连。少司寇王玄珠,年踰七旬,同申浩夫俱被提狱,玄珠老保出,犹稽留于本府经历司,竟暴卒于司署,舁归后竟得释,总属上下相蒙,风影胁诈之局耳。
  抚院周伯达,号洱如,先以厚资同内眷遣归山东,人财具被劫掳去,可谓伤心之痛,遂得重疾,后又将宦资载去,复被钞关满汉主政邀而取之,隐忍不敢言,疾乃增剧,闰四月二十二日卒于署。
  吴江有地名钱家村,一不孝子失其姓名,家贫不能养母,其母久在姊家,戊子五月二十六日,偶接母归,见母携有簪珥,欲取之,中途,挤母沈于水,自谓得计,人莫之知也。二十七日,忽大雷电,其人在家恐怖,苦无地自容者,谓妻曰:吾惧甚。将避匿何所?妻曰:汝向不如是,何乃作此状?无已,则有巨缸在,可暂匿也。遂舁缸覆其人于地,顷之雷止,妻将出之,缸乃牢不可移,集乡人共举之,仍不能胜,不得已击破之,见其人无首,众大骇异,往报其姊,姊急归,于舟中见水面浮一女衫,似母平日所服,心已疑之,入门,问母昨已归,今安在?弟妇云:未尝归也。姊曰:吾昨亲送母与弟登舟者,适见水面之衣相似,盍往察焉?随往揭其衣,母尸果在,并逆子之头亦在母胁下,而口衔其乳。噫!异哉!天之立诛不孝,而显以示人如此,人其监诸(此条重如侄所述)!
  五月二十四、五日,又有兵过苏,阊门内外,俱闭户以避扰。
  六月中,有兵船载妇女若干往浙江,闻杭据城之半,驱居民悉令迁去,屋宇器皿,俱被兵丁占而有之。
  清朝织造一事,为吾苏富家之害甚大,我明虽有织造,然上供无几,机户皆隶籍于局者,未尝概及平民。近设南、北二局,北局以满洲大人主之,南局以工部侍郎督之,恣拿乡绅及富室充当机户,上户派机八只,以次而降,下下派一只,大抵给发官价,仅及其半。机户赔补其半,刻期定限,雇机匠织成异品金彩龙凤蟒段,解往燕京,以供宫中诸族属服用。凡任机一只,每年约价百二十金,而进局诸费及节序供馈在外,真无穷之壑也。
  戊子夏间,又忽有拔富之异,无论乡城富家,有衙役称其饶裕于县令,本县或发名帖往借几百金,或发朱票密拿其人,监某官取千金役索取或及浮尸(疑有讹脱)。一时受害者众,且有本非殷富,而仇口妄称,亦遭拿禁。
  七月十三日,土公复陞右副都御史,莅吴,暂驻西察院。次日,府学祗谒先圣,庠友具呈讼长洲令赵瑾贪汗,满堂哄然。又一友因讲书讲及明伦堂一字,谓赵瑾持印打伤父额,为败伦,不可居民之上。抚公不悦,并呈首俱关学降斥,然知赵令犯众怒,即封闭县署,夺其印,令傅同知掌之,具疏上请,随提督衙蠹二十四人周弘训等,发本府鞫问,坐赃究拟,一时大快人意。
  苏郡守吴崇宗,颇得民心,已陞马政道副史,将赴任江宁,士民公建生祠于虎邱。八月十三日,塑像入祠;十八日,吴公长行,多执香送者。
  新知府徐应召,即于是日上任,亦辽阳人。来时道经山东,家眷四十口,被劫失散,仅存数口至苏,文凭亦失去,后于路傍检得,已践踏残毁,履任后,补缀之以缴部。长洲县令贪横,土公已白简从事,两月后,得旨削夺,抚按提问,土公乃下之狱,发本府徐太尊、单四府,会勘拟徒,犹以为未蔽厥辜,迁延久之,后竟宽贷。
  松镇李虎子领兵在闽,与金声桓合,其家口尚留松江,土公于十月中往松江,出不意执其家眷,送江宁羁留之。
  九月末,忽封大小船于河下以备用,殊为扰害,商旅至于不行,各船停住月余,贫者多致饿死,后竟不用,仍令放去。
  土院之后抚吴也,暂住西察院,因前院周洱如卒于清嘉坊东之署中,谓形势不利,大加修改。十二月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