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。友人或称其文辞,则告以学者当以道德为本,文词非所尚,反复明辩不已。谓道之行必先于家,著《宗范》九篇以示厥宗。盖自任以天下之重也,辟异端为己任。进德所诣,月异而岁不同,世或以为程朱复出。尝卧病绝粮,家人以告,笑曰:“古人有三旬九食、瓶无储粟者,穷者岂独我哉!”其不为贫寠所动如此。洪武十五年,吴沉、揭枢等荐孝孺可大用。

聘至,入见称旨。上谓枢等曰:“孝孺孰与汝?”对曰:“十倍于臣。”锡之几稍欹,必正而后坐。上喜其举动端正,谓太孙曰:“此庄士也。当老其才以辅汝。”试灵芝甘露论,称旨。

谕遣还家,二十年复辟至。上方重赏罚,以其心存教化,谓左右曰:“今非用孝孺时。”乃擢将仕佐郎、汉中府学教授。明年闰四月,抵任汉中府。水土暴恶,病癭痿者十人而五。孝孺安之,甘蔬粝饭,与诸生谈道不倦。视其色,若饫万钟者。二十七年春,蜀献王延之,处以宾师,恒曰:“方先生古之贤者也。”孝孺每见,必以仁义道德陈于前,王喜甚,使入讲经、论文,无虚晷,为名其读书之庐曰“正学”。当时蜀治依于礼乐,诸王莫及,孝孺之功也。久于蜀,因得访宋濂墓,恤其遗孤。癸丑丙子,投文应天府。至是,首加召用,一时倚之。上好读书,每有疑即召使讲解。临朝奏事,臣僚面议可否,必命孝孺就扆前批答。言听谏行,不愧昭烈。孝孺尝作《书事》诗曰:“斧扆临轩几砚间,春风和气满龙颜。细听天语挥毫久,携得香烟两袖还。风软彤庭寒尚薄,御炉香绕玉阑干。黄门忽报文渊阁,天子看书召讲官。”其相与如此。靖难兵入,自分必死,乃作《绝命》词,略曰:“天降丧乱兮,莫知其由。奸臣得计兮,谋国用犹。忠臣发愤兮,血泪交流。以死徇君兮,抑又何求。呜呼哀哉兮,庶不我尤。”既而姚广孝荐之草诏,文庙遣召,数回,竟以衰服往,投笔恸哭不能止。文庙不悦而诏之,辞益厉。既而曰:“若称周公,成王安在?”命割其舌。

孝孺含血犯御座,文庙大怒,磔之,詈至死,遂诛其宗亲八百四十七人,焚夷方氏墓。后仁庙尝与近臣论及曰:“孝孺是个忠臣。”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,御书付礼部尚书吕震:“建文中,奸臣正犯已受显戮,家属初发教坊司、锦衣卫、浣衣局并习匠及功臣家为奴,今有存者,既经大赦,可宥为民,给还田宅。”于是惟一子妇得归还族,即其故居立祠祀之。成化中,宁海知县宜春郭绅复新其祠,取所著《逊志斋集》四十卷、《拾遗》十卷,梓行于世。又有《周礼考次》、《大易枝辞》、《武王戒书注》、《帝王基命录》、《文统》、《宋史要语》诸书,皆逸不传。正德间,遗族方主祠事。初,孝孺被召入京,王叔英预以书告之曰:“天下事有可行于今者,有行于古而难行于今者。可行者行之,则人之从之也易,而乐其利。难行者行之,则人之从之也难,而受其患。此用世所以贵时措之宜也。”孝孺好古,故叔英及之。建文中,改旧制,求天下利弊而欲新之。靖难兵起,日召之谋议,诏檄多出于孝孺。嘉靖初,南京兵部郎中永丰夏尚朴读其遗文,叹其词义雄伟,不让欧、苏;惜其说理虚无,着于□意,其致用亦然。斯言得之。说者又谓孝孺与景隆父子交谊甚笃,景隆帅师北伐,实由孝孺,既而兵败,渐有异志,人多知之,告于帝,帝雅信孝孺,遂不复疑,卒成开门之变,盖不免于误国云。□记曰:夷齐采薇,子路结缨,其志烈矣。然其从容就义,乃得处死之道。后世遂有不胜其愤,肆诟詈以召奇祸者。孝孺负刚毅之气,奋雄博之辩,致使不能穷诘,故其受祸之惨,极于一时君臣,三代以来所未有也。后十余年,文庙言及辄足顿,愤愤不能平。其当时论可知。

夏进士过孝孺祠,题云:“一个为忠九族亡,全身远害亦天常。

夷齐死后君臣薄,力与君王继首阳。”君子以为然。

郑居贞,徽州人。父潜,有文名,国初,历任潞州同知。

洪武中,居贞以明经举,授巩昌府通判,升礼部郎中,甚见重。

太祖时,至河南布政司左参政。以永乐初坐累,死于南京。有《闽南集》、《关陇行》、《藁归来》、《藁随桧》、《庭藁》。子孙因留住,居福建爪山。方孝孺之为汉中教授也,居贞以诗送之,孝孺亦尝赠之文,谓其为参政三年而去,吏民以不能留为憾。事在洪武二十三年。然其坐累岁月不可考,盖亦因孝孺之故云。

魏泽,字彦恩,应天府溧水人。有孝行,累迁至刑部尚书。

先是,燕邸南下,姚广孝请曰:“殿下至京,须全方孝孺,杀此人则天下读书种子绝矣。”上纳之。既至,建文帝亡去,遂召孝孺问曰:“我以周公匡成王而来,成王不在,当议所立。”

对曰:“殿下既以匡王室而来,成王不在,当立成王之子。”

忤旨,因有灭十族等语。上大怒,即收捕其族党,尽诛之。泽是时谪为宁海典史。当捕方氏时,悉力保护,既免于辱,且资以行赀,后过方孝孺故居,赋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