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瓮者,恶桔槔之机而不用,然乌知抱瓮之为机乎!由此观之,天地万物皆机也。机其运于应物之所,动于无形之源乎!今子之出也,将以仁义为机,而运诸侯于掌上,铭兆民于轨物,经之纶之,弛之张之,吹之嘘之,若噫气之雄风,而解骇乎万窍。其机也如是,奕何有哉!夫圣人以仁义为机,贤者以礼信为机,谋士以术数为机,辩士以纵横为机。此机者,皆利于诸侯而显名者也。吾子其握圣人之机以游说诸侯,则汉室可举矣。当今之时,得机者显。得圣贤之机者,贵不可限。子翕而不张,亦何取于机也!盍奋而张之,噫仁义之气,而解众庶之郁哉!”征君曰:“吾将机乎!”
  ○形势
  征君说韩王曰:“夫诸侯之国有为天下枢者,莫如韩。韩固战国也,宛穰襟其东,大乘峙其南,武关亘其西,成皋镇其北,韩之形势,足以四面之敌,通诸侯之盟,而中临天下。呼则诸侯应,招则诸侯来,若长江盘纡于中,而九派之流为之争赴而下注也。以韩之壤地视诸侯之疆,孰广焉韩之人民视诸侯之众,孰勇焉以诸侯之誉望视贤王之声,孰美焉是三者皆无出于王之右矣。自大禹创业于夏,申伯受封于周,楚子设险于方城,秦人用武于南阳,故韩之国实英雄致王定霸之壤也。汉兴,凡南阳之势,远控乎西京,以为羽翼。新室翦汉,二雄割据,光武倚舂陵而发迹,更始临氵育水而建号,皆韩之南阳也。
  贤王承九叶之运,当天下之枢,昭之以令德,修之以文武,畅之以礼乐,可以会盟诸侯,而光济王室。夫南阳,智士之所出也。贤王能折节下士,而选豪俊于南阳之众,与之谋国而靖民,以显其业,无使百里奚之事于秦,而范蠡之谋于越也。贤王据此而不图,臣恐天下之形替矣。夫拥成皋之固以为金汤,采析邑之铁以为剑戟,登鲁门之关以挥劲戈,过淮水之流以饮疲马,臣固知贤王之无功也。夫王室之盈虚系于韩,王室之强弱系于韩,王室之安危系于韩。王若不修德,则王室必虚,必危,必弱;王若修德,则王室必盈,必强,必安,自然之势也。贤王欲辅王室而不修德,是犹大舟之济江河而焚其楫也,其不能济亦明矣。此臣所以为贤王计也。臣布韦之士,蒙贤王二顾之殷,遇臣以不次之礼,是以披素露胆于贤王之前也。王其图之!”
  韩洎曰:“此篇乃征君说诸侯王第一策。忠义之气,激扬慨切,蔼然于言外。其视战国苏秦、张仪之辈,真霄壤矣乎!”
  ○灾异
  桐柏山崩,淮水溃决,枣阳之民死者大半。韩王忧,命左右告于征君曰:“桐柏,韩之臣镇也。今崩,王室必有难,其若之何?”征君不答。左右返见韩王曰:“臣以君之命告于黄征君,傲而不应,是无礼于君也,请逐之!”韩王曰:“国有大咎而又逐士,寡人之戾益矣!是寡人不能恭,而使左右以寄命,能无傲乎!”遂命驾而见征君。
  征君方鼓琴,韩王诣其馆而谓曰:“叔度其凉哉!何不吊寡人而乃鼓琴以娱也!”征君对曰:“臣闻之,国之修短吉凶卜于龟,士之兆卜于琴瑟。今臣之鼓琴也,始弹《白驹》,其声戾以杀。继而弹《关雎》,其声婉以和。臣故得礼于贤主也。请问何忧?”韩王曰:“寡人不德,不能举职于山川,遗戚王室,寡人是惧。敝邑三岁无稔,邑将为墟。今桐柏告崩,淮水溃决,以溺我人民,荡我禾黍,倾我庐舍。寡人虽象不能施号于敝邑,亦先君所封也。寡人是以邀福敝邑之山川,而天赐之以祸,何以示民!兹赖征君之明德,以庥寡人,幸毋弃也!”征君曰:“有是乎哉宪也未之信也,请与王观焉。”
  遂涉淮而登桐柏。水溢于境者,方数百里。林不露巢,城不见堞。男女之尸,矫如巨鱼,被发而浮于波澜之莽。王叹曰:“自孔子观吕梁以来,未有此水也!”征君敛容而对曰:“彼犹得蹈水之术,今之蹈者,其无术乎!不然,何伤之多也!岂惟韩国之祸,王室其必有难乎!”
  是岁,匈奴寇边。黑雾三日如夜。君子曰:“幽厉之气彰矣!”
  ○问兵
  韩王问兵于征君。征君辞曰:“臣礼乐之士也,不能以军旅对。”韩王曰:“寡人闻之,治世则用文,乱世则用武,用武之世,奚事礼乐哉!”征君对曰:“夫君子修文德于用武之世,寓阳道也,故百姓和而易霸。修武德于用文之世,寓阴道也,故王室备而易隆。今以用武之世而不修文,则诸侯皆雄,邻国无衅,何以树伯王之功哉!若以武,虽强弱殊效,而百姓之残均也。王何缓礼乐而急戎事乎!臣是以不敢对也。”
  韩王曰:“昔齐桓陈师于召陵以声楚,而遂建九合之绩。秦王出兵于函谷以迎敌,而足收六鼎之形。孰非用武之明效哉!春秋战国以迄于今,谈兵者云集,角武者举。上则折冲于帷幄,下则覆军而杀将。当此之时,礼乐无有也。夫制敌者非揖让之化,强国者非威仪之容,故礼乐不可治于用武之世也,明矣。征君奚隐厥术而不以诲寡人欤是使寡人无奋也。”
  征君对曰:“礼,兵之纪也。乐,兵之精也。其纪如梯,其精如醴。故礼以制其容,乐以导其气。列之以行伍,作之以金鼓,饰之以旌旗,明之以弓剑。节而后举,利而后动,故能克敌而定战。桓、文之兵昧礼乐,而犹足以节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