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日用不知,不论有过无过,自然有个好消息出来。见有过,则知无过好;见无过,则知有过不好。好不好,皆迷境也;反不如百姓日用妥帖。尧之安安,孔子之申申夭夭,才是乐,才是学。邵尧夫浑是个弄精魂的人,白沙打住吟风弄月船,阳明且向樽前学楚狂等意,与尧夫同,不得与尧孔同。除了他这些好意思,才得安安申申,才与百姓一般妥帖,才是道人本色。学百姓学孔子。百姓是今之庄家汉,一名上老。他是全然不弄机巧的人。

  八三

  古人论学,只说夫妇之愚与知。又只说百姓日用,及其至也,说圣人中间许多贤才智巧之士,都说不著他。百姓是学得圣人的,贤智是学不得圣人的。百姓日损,贤智日益;百姓是个老实的,贤智是弄机巧的。一个老实,就是有些机巧,便不是。

  八四

  孔子曰:“吾有知乎哉?无知也。于乡党恂恂如也。”似不能言者,才是一个真百姓。学得一个真百姓,才是一个真学者,才是不失赤子之心,无怀氏之民也,葛天氏之民也,此之谓大人。

  八五

  道学之倡,已千百年,中间能有几个人学得成个孔夫子?其弊也,所宗者孔子,所学者朱子,视“一贯”之旨,如天之高,不可阶而升也。不知百姓皆一贯也。孔子示人以一据可画者言之也,指天机而言也,更有画不出来的,机缄不露,才是到家。

  八六

  程子动亦定,静亦定,作定性论。白沙曰:“定性岂能忌外物,寂而常照者性也,未尝不定?程子认识神作性,古今不达向上一窍,皆认识神为性也者,不落有无者也,而于何处加定之之功?此程子之学,所以不得到家,虽造到廓然大公,还有个公在;物来顺应,还见得有物在,岂能忌外物?所以致学者,不知本心,而有求心之弊。照而常寂者心也,曰寂则无查考,却于何处求之?是认念作心,认意作心,深造者认神作心,认机作心,故有曰神明之舍,有曰方寸之间,种种方所言心,妄上加妄,终无了期也。本等是一江清水,被这迷人搅起波来,故曰依旧落迷途。”

  八七

  水原无波,谓波非水,不可也。镜原无像,谓像非镜,不可也。执波为水,迷失本净;执像为镜,迷失本明。波尽水净,澄然湛寂;像尽镜净,朗然虚明。

  八八

  潜鱼水底传心诀,栖鸟枝头说道真。此非上下察乎?程子赞曰:“活泼泼地,宜致思表天机之动荡也。”或曰:“无机之前,非太始乎?太始之始,非太玄乎?”渠曰:“太始之玄,是谓真玄;太玄之始,是谓无始。无始也者,无生之藏也;真玄也者,玄元之天也。无生之藏,是谓大定;玄元之天,是谓大还。是定也与是还也,无鱼之潜也。无鱼之潜,将何传焉?无鸟之栖也。无鸟之栖,将何说焉?无可传者,是谓本心;无可说者,是谓妙道。得本心者,谓之得诀;归妙道者,谓之归真。此诀之外,非真决;此真之外,非玄真。由是而究焉,可以知性命之旨矣!

  八九

  阳明诗教:“却邻扰扰周公梦,未及惺惺陋巷贫。”讽孔子:“一窍谁将混沌开,千年样子道州来。”讽周子:“影响尚疑朱仲晦,支离休作郑康成。”讽朱子。

  九0

  阳明诗教:“但致良知成德业”,乱草草事。“只是良知更莫疑”,拨草寻牛事。“直造先天未画前”,望见白牛事。咦,他的这条件,犯人苗稼,管取收拾不彻。

  九一

  恶动之念,咎也。知其为咎,则终日动而无恶。喜静之念,咎也。知其为咎,则终日静而无喜。无恶则动亦定,故终日动而自不觉其动也。无喜则静亦定,故终日静而不觉其静也。是谓动而无动,动可静矣;静而无静,静可动矣。一动一静,无非造化妙机,圆融不滞,某如是,天地亦如是。上下与天地同流,岂曰次补之哉!

  九二

  有问学人:“那个是汝的妄心?”人曰:“汝问我的是妄心。”又问:“除了妄心,那个是汝的?”人不能答,问渠。渠曰:“除了妄心,是汝的。”人又问:“那个是汝的真心?”人曰:“我答汝的,是真心。”问:“除了真心,那个是汝的?”人不能答,问渠。渠曰:“除了真心,是汝的。”

  九三

  古之学者,登了彼岸,才渡此岸人。今之学者,尚在此岸,船也不曾寻见,便要渡人过河,皆是狂心未歇。故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。古之学者,未登彼岸也,如驾一叶之舟,过东洋大海,洪涛巨浪中,望见彼岸不得到,危疑生死之际,有甚闲心肠去寻起人来度脱。

  九四

  太上忘言之道,神不得而与,化不得而入,况精气乎!精气不得而与,况形之相禅乎!是故不能忘形,非大化之道;不能忘精气神,非超生之诀,谓其有也,不有则无,皆非太上忘言之道。

  九五

  虚则入道之门,致静之要也。致虚存虚,犹未离有;守静存静,犹陷于动。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