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吏事者。逢迎巧宦耳。然不可惩噎废食。所宜惩者邀功树名。任意武断耳。武断则偾矣。然亦不可壹意避谤。畏懦蹙缩。箝口结舌。而惕息不能自振也。凡人立身处世。不必高言道德。道德虚位。何者为道。何者为德。未详其实。浑举其名。近似者足以乱之。作伪者且以坏之。不如就人情物理着实求之。人情有是非。物理有顺逆。事事留心。必有实济。夫推诚布忠。十失九得。机智相御。十实九虚。足下其欲避失就得。取实舍虚乎。则吾此言。尤阅世之实据。 辇毂之下。四方贤杰戾止。足下得所戚藉。引而近之。就而询之。亦一身体用得失之林也。惟流品既杂。黑白须辨。辨黑白须平好恶。我虽善。而人之好我誉我者。未必皆善也。我虽无不善。而人之恶我毁我者。未必皆不善也。况我之未能有善无不善乎。时存此念。好恶自平。好恶傥乖。邪正参错。他未遑论。而扰扰风尘之中。潜濡暗浸。素衣化缁。先不免矣。足下裁之。

  上制府曾公书同治元年         
杨德亨

客岁五月间。过不自度。奉书上渎。乡人自省垣来。乃知今二月间。始获上尘清鉴。近者洋夷猖獗于外。粤匪蹂躏于内。剿捕之宜。日烦  庙算。攻守之策。时劳帅衷。而亨之所奉以上闻者。顾乃一语不及时事。盖不敢遽及也。夙昔既无相知之素。资望复无动听之阶。遽及之。将或言以人废。而亨之所欲及而不敢遽及者。又非可以不废可以废之言也。兹栖迟江右。帡幪宇下。已逾年余。读书之暇。侧闻二三父老。歌颂德政数大端。不禁狂喜鼓舞。谓古大臣固自有真。而非可以寻常意度也。亨布衣穷居。环顾时事。每尝歔欷兴叹。盖有痛心疾首。积十余年而无可告诉者。以为不得其人。虽矢诚再三无益。徒自辱耳。今幸得遇执事。请尽布其区区之忱。窃以为世道之治乱。由于吏治。吏治之纯驳。由于人心。而人心之邪正。由于学术。学术者。人才所由以成。风俗所由以美。拨乱反正之功。所由以建也。方今天下之患多端。其关系重大。受病在本原之地者。无过学术不明。议者以洋夷粤匪之为祸。日苦乏才矣。亨以为不救转学术。则人才无由以成。日患饷缺矣。亨以为不救转学术。则良吏无从而得。富民因以富国之术。无从而知。今有病证于此。为热也而投之凉剂。为寒也而投之温剂。此医道之常。无足异者。良医则不然。不拘拘于寒热外见之迹。必深探其寒热之所由致。与其所终极者。因以得其本原所在而治之。则病愈可以收全功。可以无后祸。今天下洋夷粤匪。寒热外见病证也。学术不明。则寒热所由致。与其所终极。盖本原所在也。贼来而剿之。贼去而抚之。今日复某城。明日杀某贼。盖热而投之凉剂寒而投之温剂也。济急则在一时。除患则在外见。是岂可谓非劳绩。亨以为不得本原所在而治之。则扶东倒西。无以收全功。止乱生乱。不能无后祸。夫士子所读。乃四子书。所为文。号为代圣贤立言。而亨顾以为学术不明。且以为此盖洋夷粤匪之乱所由致。与其祸所由终极。则何也。书同学同。而所以学之志不同也。学者。所以学为人也。学成。则推吾之所以自成者以及乎人。志者。志此而已。今则不然。志不存乎圣贤。而存乎科举。如此虽日读圣贤书。要之只是名场而已。利薮而已。以此求名利之心。居家为子弟。必逆必傲。以此求名利之心。在朝为官吏。必贪必污。欲求不负国家得乎。不祸斯民能乎。古今之念切饥溺者。皆古今之尘视轩冕者也。古今之得失心热者。皆古今之蟊贼内讧者也。天下如是其广。仁人义士英才大略如是其多。即如粤匪煽乱以来。所在杀身成仁者。不可枚举。岂尽名利之徒。而亨顾以为学术不明。且以为此盖洋夷粤匪之乱所由致。与其祸之所终极。又何也。书同学同。志亦或同。而所以为学之功则大不同也。夫能广人才扩人心者。古圣贤实学也。其为体也。则仁义礼智。其为用也。则修齐治平。实尽其心于戒慎恐惧之中。实践其事于日用行习之地。处则纯儒。出则名臣。天下有身践其事而心昧其理者。未有不身践其事而能心通其理者也。今民间构宅舍。进良工而授之任。良工直任之不辞。无难色。然逾数日。宅舍告成。一一如初约。良工胡乃竟能如是。今日所任。乃平日所素习。有定程有定守故也。

天下一大宅舍。今天下乱矣。起而任事者。能如良工之必告成乎。能如良工之直任不辞无难色乎。生才足济大事者。千万人中间或偶得一二。然不充之以学。能如良工之一一如初约不爽毫厘乎。是岂我士子之聪明睿智。反不如良工耶。又岂天下之成。其难易之故。困非成宅舍比耶。无他。平日所为悉心力以图之者。求名求利之文。而家国天下之实用。未尝一刻入其心。以为稍入其心。则文不工。而名利不可复得。夫一技一艺之末。犹不可以幸成。家国天下之大。经济之重。而猥欲以不事事者坐收成功。亦见其惑矣。一旦任之家国天下之事。固宜其茫然失措而不知所守也。农夫也。一旦而授之女红。闺女也。一旦而授之农务。心手两穷。仓皇四顾。情景殆复类此。昔楚汉之际乱极矣。高祖得三杰而天下平。汉之中叶乱极矣。光武得邓禹诸君子而天下平。隋末乱极矣。太宗得王魏房杜而天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