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。苟且无大害。然而淆后世之仕路者。实自错始。是三子者。未闻其利国。而并失其身。惟亡本也。管夷吾刘晏陈恕。稍近乎本。故其法世多循之。然夷吾导君奢。晏算太尽。召众忌。虽杰出异才。去道皆远。惟恕言取利太深者。不可行于朝廷。法宜上下交济。君子韪之。王安石欲师周公。自以为有本矣。法立而惊扰四方。卒无利而罢。虽后世犹有存其一二者。当时大不利于宋室。是安得谓知本乎。是故有周公太公之才孔孟之道。而后可以言利。其为利也。公而不私。优游而不迫。密而不苛。信而不渝。正而不诡。一人利之。亿兆人利之。天德王道之原。人情物理之准。胥出乎此。五行于是乎调焉。百产于是乎充焉。九式于是乎裕焉。非知本之圣人。其孰能与于斯。后之言利。视古日巧私等于袭掩也。迫促甚于弦矢也。苛争于毫厘也。渝极于朝夕也。诡过于巫史也。盖有鞅错宏羊所不料。管刘陈王所不为者。然其所获坐是反绌。琐琐焉徒从事于小且急。急且狭。而天下之大利遂空。无他。亡本即亡利也。吾故曰。千古之言利。皆不知利之人为之也。

  务本论上下篇并叙
徐鼒

辛丑之夏。海氛犯广州。御史某请开矿助饷。议者或惜其说之不行。鼒以为国用之不足。非银少也。恃银以为用之獘也。拟上谏开矿封事。其略曰。今之筹国用者。在于重农桑而已矣。重农桑必先贵粟帛。贵粟帛必先禁淫侈。淫侈禁而后商贾之利微。商贾之利微而后耕织之人众。耕织之人众而后粟帛之所出多。粟帛之所出多而后银价贱。银价贱而后众货之源通。议者迂之。鼒惟邱甲刑书。规于叔向。井田世禄。非诸兰陵。夫束修之往来。莫亲侨肸。洙泗之绍述。莫过孟荀。而犹分茅而设蕝也如是。况鼒童土下士。而欲奋一人之舌。信天下之心。其亦傎矣。顾以人之不信吾说。而吾遂无以自信。则是暖姝濡需之学。重以突梯絜楹之情。易传曰。中心疑者其辞枝。失其守者其辞屈。鼒窃恧焉。因就前说。罄其辨。条其法。为务本论上下篇。盖以守弈者举棋之戒。且以备遒人木铎之徇焉。

   罄辨篇第一

或问于鼒曰。 国家二百年来。   列圣相承。上自河工边饷。下而民间交易。恃银为用。近岁银出外洋。公私始匮。此银少而国用绌之符也。子则谓国用之不足。非银少也。恃银以为用之獘者。何也。鼒曰。直省州县。产银者不及十之一。不产银者十之九。可农可桑之地。不啻十之九。而不可农桑者亦不及十之一。此其多少难易之数。相悬万万矣。今求利而舍多取少。弃易就难。其亦傎矣。况国帑之入。取之民也。一尺之土皆可耕。一寸之丝皆可织。取之于民。而民有以应也。银非耕之能出。织之能成者。取之于民。而民无以应也。民贱售其粟帛而易银输官。有数石之粟数捆之布不足完数两之银者。银愈贵而民愈困矣。且非独常额之银取之民也。官不足于奉私。变漕粮为勒折。费不足于批解。名火耗为加封。江以南石米折银至五六两。江以北石米折银亦四五两。弱者倾产以输赋。强者聚众以抗官。追呼鞭扑之既穷。则捏报灾荒以图缺额。催科不力之有罚。则摊移公项以济然眉。在官则十县而亏空者有九。在民则十户而抗粮者有三。于此而欲国用之不绌也得乎。然则何以知用银而有是獘也。曰。今督抚查参州县亏空之案。银款居十之九。而仓谷则闲有之。花户抗延不交之款。亦银款居十之九。而米谷则闲有之。尝见州县开仓收米。民囊米仓外。坐卧守之。米入仓则欣欣有喜色。官吏唱筹稽册籍。故延宕。惟恐米之来。不数日。亟闭仓。勒民输银。民囊米归。举家愁叹。催租吏至其家。持串怒吼。输银倍其米价之二三。向使征收本色。吾知民之输将恐后矣。何至官私交匮若此哉。有子曰。百姓足。君孰与不足。百姓不足。君孰与足。故曰。国用之不足。非银少也。恃银以为用之獘也。

   罄辨篇第二

问曰。今试持谷帛与人人取谷帛。又试持银与人。人则弃谷帛而取银。银之贵于谷帛明矣。子谓筹国用在于重农桑者。何也。鼒曰。人人以银为贵者。谓有银而可以得衣食也。有银而无以为衣。无以为食。银何赖焉。夫求衣于银。不如求衣于衣之为得矣。求食于银。不如求食于食之为得矣。今者南漕缺而有捐米之赏。海运之议。河南荒而有请振之奏。招商之令。向使仓有积贮。户有盖藏。何至一方偏灾。至勤  圣天子宵旰之忧哉。万一粮艘淤浅。商船阻滞。虽银积如山。恐无济也。往者海氛犯金陵。金陵城高池深。调集之兵五六万。宜可以固民心矣。而士民出城避乱。夺门号呼。携老幼以入荒郊无人之地者。非弃安而就危也。则以城中无一月之米。人人不虑死于寇。而虑死于饿也。是时藩库存贮。暨绅商捐输之银。不下百万两。富商大贾之藏银。亦不下数百万。顾无有守银而不去者。肩负手携。自糇粮絮袄而外。亦无有持其藏镪而出者。固虑其启戎心。亦以呼吸存亡之秋。不足活人命也。然则无衣无食。虽有银亦无用之物矣。古有云。以君养民则不足。使民自养则有余。人人耕。而天下无饥者矣。人人织。而天下无寒者矣。故曰。筹国用在于重农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