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亲原系先君所定,我今虽贫,岂区守守钱虏耶?银决不受,亲决不违父命而退。令尊欲负而遣嫁,亦凭令尊。”琼玉曰:“家君虽有此意,我决不从。你可用心读书,终久团圆。身上怎不穿些好衣服,如何这等褴褛?”朝栋曰:“其奈无何。”“你既无衣,晚下可在此来,我有事问你。恐有人来,今且别去。”朝栋回去,候至更阑人静,径去门边。见丹桂立候,乃曰:“小姐请公子进去说话。”朝栋曰:“恐尔老爷知觉,两下不雅。”丹桂曰:“老爷、夫人已睡,进去无妨。”朝栋犹豫,丹桂促之乃入。但见备有酒肴,因而留朝栋对坐同饮。欲不能制,欲抱行云雨。玉坚不许,乃曰:“今日之会,盖怜君之贫耳!岂因私欲而致此哉?倘今苟从合卺之际,将何为质耶?”朝栋曰:“此事固不敢强,但令尊欲易盟别嫁,将如之何?”玉曰:“我父纵欲别选东床,我岂肯从?古云‘一丝已定,岂容再易’!”朝栋曰:“你今此言合理,然终恐令尊势不得已。”玉曰:“我父若以势压,不从惟死而已。”遂牵生手,对天盟誓。既而又饮,时已三更矣。女年幼,饮酒末节,乃醉倦忘辞生回,和衣而睡。生欲出,丹桂曰:“小姐未辞,想有事说。坐片时,俟小姐醒来。”生往视乏,真若睡未足之海棠。生兴不能制,抱而同睡。玉略醒乃曰:“我一时醉倦,有失瞻顾。”生求合,玉意绸缪,亦不能拒,遂而同寝。是夜鸾颠凤倒。不觉腥红恣衣。女乃半推半就,生乃一进一避。娇啼数声,不知春从何处来。二人缠(至)鸡鸣,生女同起。玉以丝三疋、金手镯一对、银钗数双授生。临别,又令次夜复入。生自后夜来晚出,两月有余。一晚朝栋偶因母病未去。丹桂候门,久不见生来,忽闻有脚步响,连曰:“公子来矣!”不意祝圣八惯做鼠窃,撞见冲入。丹桂见是贼来,慌忙走入。圣八赶进,丹桂欲喊,圣八抽刀杀死入来。琼玉灯下。见是贼至,开门走出堂上,暗处躲之。圣八入房,尽掳其物而去。玉至天微明,乃叫母曰:“房中被贼。”参政曰:“如何不叫?”玉曰:“我见杀了丹桂,只得开门走,躲藏于暗处,故不敢喊。”参政往看,见丹桂杀于后门,问玉曰:“丹挂缘何杀于此?”女无言可答。心甚疑之。玉乃为之惊病,不能起床。参政欲去告官,又无赃证,乃令家人梅旺到街各处探访,朝栋因母病无银讨药,将金手镯一个,请银匠饶贵换银。贵乃应诺未收。朝栋出铺,梅旺偶在铺门经过,望见银铺桌上有金手镯,乃进问曰:“此谁家物也?”银匠曰:“适才王相公拿来,请我换银的。”旺曰:“既要换银,我拿去叫老爷对银与他。”银匠曰:“他说不要说出谁的,你也不必说。毋令他知怪我。”遂付与焉。旺持回家,谓参政曰:“此物略像我家的,可请夫人小姐来认。”夫人出见,乃认曰:“此是小姐的,从何处得来?”旺曰:“在饶银匠铺中得来,是王相公把来请他换银的。”参政曰:“那个王相公?”旺曰:“即朝栋相公。”参政曰:“原来此子因贫改节,遂至于此。”写状令梅旺告于府曰:
  告状人邹士龙,告为缉盗事。狼恶王朝栋系故同知王之臣孽子。因父相知,往来惯熟。突于五月十一日夜二更时分,哨党冲家,杀婢丹桂,逐女窜逃。财货、什物劫去一空。次日缉获原赃金镯一只,银匠饶贵见证。乞天亲剿追赃偿命,除害安良。生死感激。上告。
  时戴朝用知潮州府事,清如止水,明若秋蟾。即差兵赵胜、孙勇即刻往拿朝栋。次早,具诉曰:
  诉状生员王朝栋,诉为烛奸事。业绍箕裘,颇闲诗礼,叨登乡荐,历任惠州上佐。官居清节,仅遗四海空囊,鲰生樗栎,名列黉宫。岳父邹士龙,曾为指腹之好。长女邹琼玉,允偕伉俪之缘。如意聘仪,鸾钗回答。孰意家计渐微,难行六礼。琼玉仗义怜贫,私遗镯钗段疋。岳父爱富嗔贫,屡求退休另嫁,久设阱机,无由投发。偶因贼劫,飘陷祸坑,欲绝旧缘,思媾新缘。贼杀婢命,坑陷婿命,吁天电奸缉盗,断女毕姻,劈陷安良,哀诉。
  戴知府问曰:“既非你杀丹桂,此金镯从何处得来?”朝栋曰:“金镯乃伊小姐与生员者。”府主曰:“此事未必然。”朝栋曰:“可拘伊小姐对证。”府主沉吟半晌,问曰:“你与琼玉有通乎?”朝栋曰:“不敢。”似欲有言而睨视众人。府主微会其意,即退川堂,带之同入,屏绝左右而问曰:“既非有通,安肯与你多物?”朝栋曰:“今日非此大冤,生员决不言而丧德。今遭此事,不得不以直告。”遂将其事一一详道一遍。府主曰:“只恐此事不的事真,明日互对之时,你此事一一详说,看他父亲如何处。我必拘伊女证,果实,必断完娶;如虚,必问你偿命。”朝栋再四叩头曰:“望大人周全。”
  次日,拘审士龙,亲出互证,谓府主曰:“此子不良,望大人念朝廷分上,执法断填。”府主曰:“理在则执法,法在何论情。朝栋亦官家子弟,庠序后英,何分厚薄?”乃呼朝栋而谓曰:“父为清官,子为贼寇,尔心忍玷家谱乎?”朝栋曰:“生员素遵诗礼旧传,居仁由义,安为此大不顺之事耶!”府主曰:“你既不为,赃从何出?”朝栋曰:“伊女付我,岂劫得之货与!”士龙曰:“此宛然是他理亏无对,又推在吾女身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