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之所弗居,故曰‘祝嘏莫敢易其常告,是谓大假。’假亦大也。祭之始也,祝以主人之辞而告神;祭之终也,嘏以神之辞而致福於主。今以诸侯僭天子之祭事,不因其常告,则忠孝报反之义、名称位号之别,将有所紊乱变更而失其宜矣。”
按:先儒论鲁郊祀之非,如林少颖谓《三传》所讥,舍其非礼之大者,求其不合礼之小者,其论正矣;然遂以为非出於成王之命,特汉儒见《春秋》所书,鲁祭祀多僭天子之礼,始妄设周赐礼乐之说,至蒋氏遂直以为出於惠公之请,则愚未敢以为然。盖春秋之际,虽诸侯不无上僭,然苟非如楚及吴、越之流,介处蛮貊,自放於礼义之外者,则亦不敢奄然以天子之制自居。虽以五伯盛时,晋侯之请隧,楚子之问鼎,如襄王及王孙满尚能引正义以责之,不闻晋、楚之君遽至於用隧而求鼎也。僭郊之事,大於请隧问鼎矣,惠公当平王之时,王室虽弱,其陵夷不至於後来之甚,鲁又素为秉周礼之国,夫子尝称其一变可以至道,孰谓惠公於是时而敢以僭郊为请?王使史角止之而不从,鲁由此而僭郊,则惠公之暴横无君,过於晋文、楚庄矣,决不然也。横渠以为成王之意不敢臣周公,故以二王之後待鲁,而命以礼乐,特伯禽不当受,此说得之。《明堂位》:“成王以周公为有勋劳於天下,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,是以鲁君孟春乘大路,载弧、,十有二旒,日月之章,祀帝於郊,配以后稷,天子之礼也。’《祭统》:“昔者,周公旦有勋劳於天下,成王、康王追念周公勋劳,而欲尊鲁,故锡以重祭。外祭则郊社是也,内祭则大尝是也。”夫所谓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者,如乐用宫悬,舞用八佾,以天子所以祭其祖者用之於周公之庙,谓之尊周公可也;至於郊祀后稷以配天,者其祖之所自出,而以其祖配之,则非诸侯之所当僭。且郊、所祀,元未尝及周公,则何名为报周公之勋劳而尊之乎?以其祖宗之勋劳,而许其子孙僭天子之礼乐以祭之已非矣;况所祀者乃天子之太祖,而本非有勋劳之臣乎?先儒议此,但谓周公有知,决不歆非礼僭窃之祀,而不知僭郊僭,则其所祀本不及周公,不知成王何名而赐之,伯禽又何名而受之乎?《礼运》:孔子曰:“鲁之郊、,非礼也,周公其衰矣!杞之郊也,禹也;宋之郊也,契也,是天子之事守也。”横渠因此遂以为成王念周公之勋劳,不敢臣之,故以二王之後待鲁。往往当时事情,亦是如此。愚尝因是而考论之,礼制之陵夷,非一朝夕之故,其所由来者渐矣。盖周之封杞、宋也,以其为二王之後,俾之修其礼物,作宾於王家,以奉禹、契之祀;而禹、契,天子之祖也,不可以诸侯之太祖祀之,故许其用天子之礼。然特许其用天子之礼祀禹、契之庙,未必许其郊天也。夷王以下,君弱臣强,上陵下僭,杞、宋因其用天子之礼乐於禹、契之庙,而禹、契则配天之祖也,遂并僭行郊祀上帝之礼焉,此夫子所以有‘天子事守’之叹也。至於鲁,则周公本非配天之祖,而稷、喾之祀元未尝废,无藉於鲁之郊、也。乃因其可以用天子之礼乐於周公之庙,而并效杞、宋之尤,则不类甚矣。其後三桓遂至八佾舞於庭,岂无所自而然哉!《明堂位》首言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;又云季夏六月以礼祀周公於太庙,牲用白牡牺象(云云),即此二言观之,可见当时止许用郊、之礼乐以祀周公,未尝许其遂行郊、之祀。後来乃至於喾郊稷,祀天配祖,一一用天子之制,所谓“穿窬不戢,遂至斩关;作俑不止,遂至用人”,亦始谋之未善有以肇之也。《左传》:宋公享晋侯於楚邱,请以《桑林》(注:《桑林》,殷天子之乐名),荀辞。荀偃、士モ曰:“诸使鲁、宋,於是观礼。鲁有乐,宾祭用之,宋以《桑林》享君,不亦可乎?”乃知鲁、宋不特僭天子之礼乐以祀郊、,虽燕享宾客亦用之矣。
秦始皇既并天下,以昔文公出猎,获黑龙,此其水德之瑞,用十月为岁首,色尚黑,音尚大吕(大吕,阴律之始)。东游海上,礼祀八神(具《杂祠篇》),二代尊雍四上帝,春以脯酒为岁祠祷,因泮冻,秋涸冻,冬赛祠,五月尝驹,及四中之月月祠。驹四匹(每用驹四匹,而春秋异色),木寓龙一驷(寓,寄也,寄生龙形於木也。驷亦四龙),木寓车马一驷,各如其帝色。黄犊与羔各四,、币各有数,皆生瘗,无俎豆之具。三年一郊,常以十月上宿郊见(秦以十月为岁首故。上宿,上斋戒也),通权火(张晏曰:“权火,烽火也,状若井桔槔。其法类称,欲合光明远照,通於祀所。汉祀五於雍,五十里一烽火。”师古曰:“凡祭祀通举火者,或以天子不亲至祠所而望拜,或以众祠各处,欲其一时荐享,宜知早晏,故以火为之节度也。”),拜於咸阳之旁,而衣尚白,其用如常(时经焚书坑儒後,更无典礼,祠享用木寓龙、木寓马。不知何凭,如此乖谬)。
初,秦襄公攻戎救周,始列为诸侯,居西垂(汉陇西郡西县,今在泰州上封县西南九十里)。自以为主少之神,作西,祠白帝,其牲用骝驹、黄牛、羊各一云。其後十六年,秦文公东猎、渭之,卜居之而吉。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,其口止於衍(属冯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