寡以仁,事加于厚而教之义方,使长者体其行,幼者忘其孤。孤甥郭秀,比诸子侄,衣食而每先之。孤兄女曰芳,将嫁,美服既具,衮乃刈荆苕为箕帚,召诸子集之于堂,男女以班,命芳曰:“芳乎!汝少孤,汝逸汝豫,不汝疵瑕。今汝适人,将事舅姑,洒扫庭内,妇之道也,故赐汝此。匪器之为美,欲温恭朝夕,虽休勿休也。”而以旧宅与其长兄子赓、翕。及翕卒,衮哀其早孤,痛其成人而未娶,乃抚柩长号,哀感行路,闻者莫不垂涕。
  初,衮父诫衮以酒,每醉,辄自责曰:“余废先父之诫,其何以训人!”乃于父墓前自杖三十。邻人褚德逸者,善事其亲,老而不倦,衮每拜之。尝与诸兄过邑人陈准兄弟,诸兄友之,皆拜其母,衮独不拜。准弟徽曰:“子不拜吾亲何?”衮曰:“未知所以拜也。夫拜人之亲者,将自同于人之子也,其义至重,衮敢轻之乎?”遂不拜。准、徽叹曰:“古有亮直之士,君近之矣。君若当朝,则社稷之臣欤!君若握兵,临大节,孰能夺之!方今征聘,君实宜之。”于是乡党荐之,州郡交命,察孝廉,举秀才、清白异行,皆不降志,世遂号之为异行。
  元康末,颍川太守召为功曹,衮服造役之衣,杖锸荷斧,不俟驾而行,曰:“请受下夫之役。”太守饰车而迎,衮逡巡辞退,请徒行入郡,将命者遂逼扶升车,纳于功曹舍。既而衮自取己车而寝处焉,形虽恭而神有不可动之色。太守知其不屈,乃叹曰:“非常士也,吾何以降之!”厚为之礼而遣焉。
  齐王冏之唱义也,张泓等肆掠于阳翟,衮乃率其同族及庶姓保于禹山。是时百姓安宁,未知战守之事,衮曰:“孔子云:‘不教而战,是谓弃之。’”乃集诸如士而谋曰:“二三君子相与处于险,将以安保亲尊,全妻孥也。古人有言:‘千人聚而不以一人为主,不散则乱矣。’将若之何!”众曰:“善。今日之主,非君而谁!”衮默然有间,乃言曰:“古人急病让夷,不敢逃难,然人之立主,贵从其命也。”乃誓之曰:“无恃险,无怙乱,无暴邻,无抽屋,无樵采人所植,无谋非德,无犯非义,戮力一心,同恤危难。”众咸从之。于是峻险厄,杜蹊径,修壁坞,树蕃障,考功庸,计丈尺,均劳逸,通有无,缮完器备,量力任能,物应其宜,使邑推其长,里推其贤,而身率之。分数既明,号令不二,上下有礼,少长有仪,将顺其美,匡救其恶。及贼至,衮乃勒部曲,整行伍,皆持满而勿发。贼挑战,晏然不动,且辞焉。贼服其慎而畏其整,是以皆退,如是者三。时人语曰:“所谓临事而惧、好谋而成者,其庾异行乎!”
  及冏归于京师,逾年不朝,衮曰:“晋室卑矣,寇难方兴!”乃携其妻适林虑山,事其新乡如其故乡,言忠信,行笃敬。经及期年,而林虑之人归之,咸曰庾贤。及石勒攻林虑,父老谋曰:“此有大头山,九州之绝险也。上有古人遗迹,可共保之。”惠帝迁于长安,衮乃相与登于大头山而田于其下。年谷未熟,食木实,饵石蕊,同保安之,有终焉之志。及将收获,命子怞与之下山,中途目眩瞀,坠崖而卒。同保赴哭曰:“天乎!独不可舍我贤乎!”时人伤之曰:“庾贤绝尘避地,超然远迹,固穷安陋,木食山栖,不与世同荣,不与人争利,不免遭命,悲夫!”
  衮学通《诗》《书》,非法不言,非道不行,尊事耆老,惠训蒙幼,临人之丧必尽哀,会人之葬必躬筑,劳则先之,逸则后之,言必行之,行必安之。是以宗族乡党莫不崇仰,门人感慕,为人树碑焉。
  有四子:怞、蔑、泽、捃。在泽生,故名泽,因捃生,故曰捃。蔑后南渡江,中兴初,为侍中。蔑生愿,安成太守。
  孙晷,字文度,吴国富春人,吴伏波将军秀之曾孙也。晷为兒童,未尝被呵怒。顾荣见而称之,谓其外祖薛兼曰:“此兒神明清审,志气贞立,非常童也。”及长,恭孝清约,学识有理义,每独处幽暗之中,容止瞻望未尝倾邪。虽侯家丰厚,而晷常布衣蔬食,躬亲垄亩,诵咏不废,欣然独得。父母愍其如此,欲加优饶,而夙兴夜寐,无暂懈也。父母起居尝馔,虽诸兄亲馈,而晷不离左右。富春车道既少,动经江川,父难于风波,每行乘篮舆,晷躬自扶侍,所诣之处,则于门外树下籓屏之间隐息,初不令主人知之。兄尝笃疾经年,晷躬自扶侍,药石甘苦,必经心目,跋涉山水,祈求恳至。而闻人之善,欣若有得;闻人之恶,惨若有失。见人饥寒,并周赡之,乡里赠遗,一无所受。亲故有穷老者数人,恆往来告索,人多厌慢之,而晷见之。欣敬逾甚,寒则与同衾,食则与同器,或解衣推被以恤之。时年饥谷贵,人有生刈其稻者,晷见而避之,须去而出,既而自刈送与之。乡邻感愧,莫敢侵犯。
  会稽虞喜隐居海嵎,有高世之风。晷钦其德,聘喜弟预女为妻。喜戒女弃华尚素,与晷同志。时人号为梁鸿夫妇。济阳江淳少有高操,闻晷学行过人,自东阳往候之,始面,便终日谭宴,结欢而别。
  司空何充为扬州,檄晷为主簿,司徒蔡谟辟为掾属,并不就。尚书经国明,州土之望,表荐晷,公车径征。会卒,时年三十八,朝野嗟痛之。晷未及大敛,有一老父缊袍草屦,不通姓名,径入抚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