熹宗思念流涕,至日旰不御食,遂宣谕复入。震旸疏言:“宫闱禁地,奸珰群小睥睨其侧,内外钩连,借丛炀灶,有不忍言者。王圣宠而煽江京、李闰之奸,赵娆宠而构曹节、皇甫之变。幺么里妇,何堪数昵至尊哉?”不省。
  会辽事棘,经略熊廷弼、巡抚王化贞相牴牾,兵部尚书张鹤鸣右化贞,议者遂欲移廷弼,与化贞画地任事。震旸逆知其必败,疏言:“事势至此,陛下宜遣问经臣。果能加意训练,则进止迟速不从中制,虽撤抚臣,一以付之,无不可者。如不然,则督其条晰陈奏,以听吏议,摭拾残局,专任化贞。此一说也。不则移廷弼密云,而出本兵为经略。鹤鸣素慷慨自命,与其事败同罪,不若挺身报国。此又一说也。不则遂以经略授化贞,择沈深有谋者代任巡抚,以资后劲。此又一说也。不则直移廷弼于登、莱,终其三方布置之策,与化贞相犄角。此又一说也。若复迁延犹豫,必偾国事。”疏上,方有旨集议,而大清兵已破广宁矣。化贞、廷弼相率入关门,犹数奉温旨,责以戴罪立功。
  震旸大愤懑,再疏言:“臣言不幸验矣,为今日计,论法不论情。河西未坏以前,举朝所惜者,什七在化贞,今不能为化贞惜也。河西既坏以后,举朝所宽者什九在廷弼,今亦不能为廷弼宽也。策抚臣者,谓宜责令还赴广宁,联属西部。然而廥库已竭,其能赤手效包胥乎?策经臣者,谓宜仍责守关。然所谓守者,将如廷弼前议三十万兵数十万饷,以图后效乎?抑止令率残卒出关外,姑示不杀乎?凡此无一可者。及今不定逃臣之律,残疆其奚赖焉?”其后治失事罪,盖略如震旸疏云。
  已,遂劾大学士沈纮结纳奉圣夫人及诸中官为朋党,具发其构杀故监王安状。忠贤即日传旨谪震旸。震旸陛辞,复上田赋、河渠二议。以逐臣不当建议,再镌二级以归。
  震旸在垣八月,章奏凡数十上。崇祯初,召复故官,震旸已前卒。因其子主事峒曾请,特赠太常少卿。
  方震旸之论客氏也,给事中祁门倪思辉、临川硃钦相疏继之。帝大恚,并贬三官。大学士刘一燝、尚书周嘉谟等交章论救,皆不纳。御史吴县王心一言之尤切,帝怒,贬官如之。心一同官龙溪马鸣起复抗疏谏,且言客氏六不可留。帝议加重谴,用一燝等言,夺俸一年。
  先是,元年正月,客氏未出宫,诏给土田二十顷,为护坟香火赀。又诏魏进忠侍卫有功,待陵工告竣,并行叙录。心一抗疏言:“陛下眷念二人,加给土田,明示优录,恐东征将士闻而解体。况梓宫未殡,先念保姆之香火,陵工未成,强入奄侍之勤劳,于理为不顺,于情为失宜。”不报。至是,与思辉、钦相并贬,廷臣请召还者十余疏。皇子生,诏思辉、钦相、心一、鸣起并复故官。
  钦相寻擢太仆少卿。杨涟既劾魏忠贤,钦相亦抗疏极论。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,讨贼杨六、蔡三、钟六等有功。旋以忤忠贤,除名。思辉,崇祯时终南京督储尚书,心一终刑部侍郎,鸣起终南京右都御史。
  王允成,字述文,泽州人。万历中举于乡,除获鹿知县。以治行异等,征授南京御史。时甲科势重,乙科多卑下之。允成体貌魁梧,才气飙发,欲凌甲科出其上,首疏论辽左失事诸臣,请正刑辟。
  熹宗即位,廷臣方争论“梃击”、“移宫”事,而帝降两谕罪选侍,因言移宫后相安状。大学士方从哲封还上谕。允成陈保治十事,中言:“张差闯宫,说者谓疯癫。青宫岂发疯之地?庞保、刘成岂并疯之人?言念及此,可为寒心。今郑氏四十年之恩威犹在,卵翼心腹寔繁有徒,陛下当思所以防之。比者,圣谕多从中出,当,则开炀灶之端;不当,而臣下争执,必成反汗之势,孰若事无大小,尽归内阁。至元辅方从哲,屡劾不去。陛下于选侍移宫后,发一敕谕,不过如常人表明心迹耳,从哲辄封还。夫封后之命,都督之命,贬谪周朝瑞之命,何皆不封还?司马昭之心,路人知之矣。”姚宗文阅视辽左,与熊廷弼相失,归而鼓同列攻之。允成恶其奸,再疏论列。
  天启元年,疏请恤先朝直臣,列杨天民等三十六人以上,帝纳之。俄陈任辅弼、择经略、慎中枢、专大帅、更戎政、严赏罚数事,末言:“方今最可虑者,陛下孤立禁中。先朝怙权恃宠诸奄,与今日左右近习,互相忌嫉,恐乘机肆毒,彼此相戕。夫防护禁庭,责在内阁及司礼。务令潜消默化,俾圣躬与皇弟,并得高枕无忧,斯为根本至计。”时韪其言。
  已,劾刑部尚书黄克缵倡言保护选侍,贻误贾继春,又曲庇盗宝内侍,至辨御史焦源溥纲常一疏,刺谬特甚。已,极论内降及留中之害,末复规切阁部大臣。忤旨,停俸。给事中毛士龙劾府丞邵辅忠,允成亦偕同官李希孔斥辅忠。已,极言纲纪废弛,请戒姑息、破因循,指斥时事甚悉。
  当是时,中贵刘朝、魏进忠与乳媪客氏相倚为奸。允成抗疏历数其罪,略言:“内廷顾命之珰,犬食其余,不蒙帷盖之泽;外廷顾命之老,中旨趣出,立见田里之收。以小马为驰骋之赀,谁启盘于游田之渐;以大臣为释忿之地,谁启咈其耇长之心。刘朝辈初亦不预外事,自沈纮、邵辅忠导之,遂恣肆无忌。浸假而王心一、倪思辉、硃钦相斥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