造之费几百万,宁夏之变几百万,黄河之溃几百万,今大工、采木费,又各几百万矣。土不加广,民不加多,非有雨菽涌金,安能为计?今国家之防御疏略可知矣。三大营之兵以卫京师也,乃马半羸敝,人半老弱。九边之兵以御外寇也,皆勇于挟上,怯于临戎。外卫之兵以备征调资守御也,伍缺于役占,家累于需求,皮骨仅存,折冲奚赖?设有千骑横行,兵不足用,必选民丁。以怨民斗怨民,谁与合战?
  人心者,国家之命脉也。今日之人心,惟望陛下收之而已。关陇气寒土薄,民生实艰。自造花绒,比户困趣逼。提花染色,日夜无休,千手经年,不成一匹。他若山西之,苏、松之锦绮,岁额既盈,加造不已。至饶州磁器,西域回青,不急之须,徒累小民敲骨。陛下诚一切停罢,而江南、陕西之人心收矣。
  以采木言之。丈八之围,非百年之物。深山穷谷,蛇虎杂居,毒雾常多,人烟绝少,寒暑饥渴瘴疠死者无论矣。乃一木初卧,千夫难移,倘遇阻艰,必成伤殒。蜀民语曰:“入山一千,出山五百”。哀可知也。至若海木,官价虽一株千两,比来都下,为费何止万金!臣见楚、蜀之人,谈及采木,莫不哽咽。苟损其数,增其直,多其岁月,减其尺寸,而川、贵、湖广之人心收矣。
  以采矿言之。南阳诸府,比岁饥荒。生气方苏,菜色未变。自责报殷户,是半已惊逃。自供应矿夫工食、官兵口粮,而多至累死。自都御史李盛春严旨切责,而抚按畏罪不敢言。今矿沙无利,责民纳银,而奸人仲春复为攘夺侵渔之计。朝廷得一金,郡县费千倍。诚敕戒使者,毋散砂责银,有侵夺小民若仲春者,诛无赦,而四方之人心收矣。
  宫店租银收解,自赵承勋造四千之说,而皇店开。自朝廷有内官之遣,而事权重。夫市井之地,贫民求升合丝毫以活身家者也,陛下享万方之富,何赖于彼?且冯保八店,为屋几何,而岁有四千金之课。课既四千,征收何止数倍。不夺市民,将安取之?今豪家遣仆设肆,居民尚受其殃,况特遣中贵,赐之敕书,以压卵之威,行竭泽之计,民困岂顾问哉?陛下撤还内臣,责有司输课,而畿甸之人心收矣。
  天下宗室,皆九庙子孙。王守仁、王锦袭盖世神奸,藉隔数千里,而冒认王弼子孙;事隔三百年,而妄称受寄财产。中间伪造丝纶,假传诏旨,明欺圣主,暗陷亲王,有如楚王衔恨自杀,陛下何辞以谢高皇帝之灵乎?此两贼者,罪应诛殛,乃止令回籍,臣恐万姓惊疑。诚急斩二贼以谢楚王,而天下宗籓之心收矣。
  崇信伯费甲金之贫,十厢珠宝之诬,皆通国所知也。始误于科道之风闻,严追犹未为过。今真知其枉,又加禁锢,实害无辜。请还甲金革去之禄,复五城厂卫降斥之官,而勋戚之人心收矣。
  法者所以平天下之情。其轻其重,太祖既定为律,列圣又增为例。如轻重可以就喜怒之情,则例不得为一定之法。臣待罪刑部三年矣,每见诏狱一下,持平者多拂上意,从重者皆当圣心。如往年陈恕、王正甄、常照等狱,臣等欺天罔人,已自废法,陛下犹以为轻,俱加大辟。然则律例又安用乎!诚俯从司寇之平,勉就祖宗之法,而囹圄之人心收矣。
  自古圣明之君,岂乐诽谤之语。然而务求言赏谏者,知天下存亡,系言路通塞也。比来驱逐既多,选补皆罢。天阍邃密,法座崇严,若不广达四聪,何由明照万里?今陛下所闻,皆众人之所敢言也,其不敢言者,陛下不得闻矣。一人孤立万乘之上,举朝无犯颜逆耳之人,快在一时,忧贻他日。陛下诚释曹学程之系,还吴文梓等官,凡建言得罪者,悉分别召用,而士大夫之心收矣。
  朝鲜密迩东陲,近吾肘腋,平壤西邻鸭绿,晋州直对登、莱。倘倭夷取而有之,籍众为兵,就地资食,进则断我漕运,退则窥我辽东。不及一年,京城坐困,此国家大忧也。乃彼请兵而二三其说,许兵而延缓其期;力穷势屈,不折入为倭不止。陛下诚早决大计,并力东征,而属国之人心收矣。
  四方输解之物,营办既苦,转运尤艰。及入内库,率至朽烂,万姓脂膏,化为尘土。倘岁一稽核,苦窳者严监收之刑,朽腐者重典守之罪。一整顿间,而一年可备三年之用,岁省不下百万,而输解之人心收矣。
  自抄没法重,株连数多。坐以转寄,则并籍家资。诬以多赃,则互连亲识。宅一封而鸡豚大半饿死,人一出则亲戚不敢藏留。加以官吏法严,兵番搜苦,少年妇女,亦令解衣。臣曾见之,掩目酸鼻。此岂尽正犯之家、重罪之人哉?一字相牵,百口难解。奸人又乘机恐吓,挟取资财,不足不止。半年之内,扰遍京师,陛下知之否乎?愿慎抄没之举,释无辜之系,而都下之人心收矣。
  列圣在御之时,岂少宦官宫妾,然死于箠楚者,未之多闻也。陛下数年以来,疑深怒盛。广廷之中,狼籍血肉,宫禁之内,惨戚啼号。厉气冤魂,乃聚福祥之地。今环门守户之众,皆伤心侧目之人。外表忠勤,中藏憸毒。既朝暮不能自保,即九死何爱一身。陛下卧榻之侧,同心者几人?暮夜之际,防患者几人?臣窃忧之。愿少霁威严,慎用鞭扑,而左右之人心收矣。
  祖宗以来,有一日三朝者,有一日一朝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