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何?」信曰:「陛下不过能将十万。」上曰:「于君何如?」曰:「臣多多而益善耳。」上笑曰:「多多益善,何为为我禽?」信曰:「陛下不能将兵,而善将将,此乃言之所以为陛下禽也。且陛下所谓天授,非人力也。」
陈豨拜为巨鹿守,〔一〕辞于淮阴侯。淮阴侯挈其手,辟左右与之步于庭,仰天叹曰:「子可与言乎?欲与子有言也。」豨曰:「唯将军令之。」淮阴侯曰:「公之所居,天下精兵处也;而公,陛下之信幸臣也。人言公之畔,陛下必不信;再至,陛下乃疑矣;三至,必怒而自将。吾为公从中起,天下可图也。」陈豨素知其能也,信之,曰:「谨奉教!」汉十年,陈豨果反。上自将而往,信病不从。阴使人至豨所,曰:「弟举兵,吾从此助公。」信乃谋与家臣夜诈诏赦诸官徒奴,欲发以袭吕后、太子。部署已定,待豨报。其舍人〔二〕得罪于信,信囚,欲杀之。舍人弟上变,告信欲反状于吕后。吕后欲召,恐其党不就,乃与萧相国谋,诈令人从上所来,言豨已得死,列侯群臣皆贺。相国绐信曰:「虽疾,强入贺。」信入,吕后使武士缚信,斩之长乐锺室。〔三〕信方斩,曰:「吾悔不用蒯通之计,乃为儿女子所诈,岂非天哉!」遂夷信三族。
〔一〕集解徐广曰:「表云为赵相国,将兵守代也。」
〔二〕索隐按:晋灼曰,楚汉春秋云谢公也。姚氏案功臣表云慎阳侯乐说,淮阴舍人,告信反。未知孰是。」
〔三〕正义长乐宫悬锺之室。
高祖已从豨军来,至,见信死,且喜且怜之,问:「信死亦何言?」吕后曰:「信言恨不用蒯通计。」高祖曰:「是齐辩士也。」乃诏齐捕蒯通。蒯通至,上曰:「若教淮阴侯反乎?」对曰:「然,臣固教之。竖子不用臣之策,故令自夷于此。如彼竖子用臣之计,陛下安得而夷之乎!」上怒曰:「亨之。」通曰:「嗟乎,冤哉亨也!」上曰:「若教韩信反,何冤?」对曰:「秦之纲绝而维弛,山东大扰,异姓并起,英俊乌集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〔一〕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。跖之狗吠尧,尧非不仁,狗因吠非其主。当是时,臣唯独知韩信,非知陛下也。且天下锐精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,顾力不能耳。又可尽亨之邪?」高帝曰:「置之。」乃释通之罪。
〔一〕集解张晏曰:「以鹿喻帝位也。」
太史公曰:吾如淮阴,淮阴人为余言,韩信虽为布衣时,其志与众异。其母死,贫无以葬,然乃行营高敞地,令其旁可置万家。余视其母冢,良然。假令韩信学道谦让,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则庶几哉,于汉家勋可以比周、召、太公之徒,后世血食矣。不务出此,而天下已集,乃谋畔逆,夷灭宗族,不亦宜乎!
【索隐述赞】君臣一体,自古所难。相国深荐,策拜登坛。沈沙决水,拔帜传餐。与汉汉重,归楚楚安。三分不议,伪游可叹。
史记卷九十三
韩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
韩王信者,〔一〕故韩襄王孽孙也,〔二〕长八尺五寸。及项梁之立楚后怀王也,燕、齐、赵、魏皆已前王,唯韩无有后,故立韩诸公子横阳君成〔三〕为韩王,〔四〕欲以抚定韩故地。项梁败死定陶,成奔怀王。沛公引兵击阳城,〔五〕使张良以韩司徒〔六〕降下韩故地,得信,以为韩将,将其兵从沛公入武关。
〔一〕集解徐广曰:「一云『信都』。」索隐楚汉春秋云韩王信都,恐谬也。诸书不言有韩信都。案:韩王信初为韩司徒,后讹云「
申徒」,因误以为韩王名耳。
〔二〕集解张晏曰:「孺子为孽。」索隐张晏云「庶子为孽子」。何休注公羊以为「孽,贱子,犹之伐木有孽生也」。汉书晁错云「
孽子悼惠王」是也。
〔三〕正义故横城在宋州宋城县西南三十里。
〔四〕集解徐广曰:「二年六月也。都阳翟。」
〔五〕正义河南县也。
〔六〕集解徐广曰:「他本多作『申徒』,申与司声相近,字由此错乱耳。今有申徒,云是司徒之后,言司声转为申。」
沛公立为汉王,韩信从入汉中,乃说汉王曰:「项王王诸将近地,而王独远居此,此左迁也。士卒皆山东人,跂而望归,〔一〕及其锋东乡,〔二〕可以争天下。」汉王还定三秦,乃许信为韩王,先拜信为韩太尉,将兵略韩地。
〔一〕索隐跂音企,起踵也。正义跂音岐。
〔二〕集解文颖曰:「锋锐欲东向。」索隐按:姚氏云「军中将士气锋」。韦昭曰「其气锋锐欲东也」。
项籍之封诸王皆就国,韩王成以不从无功,不遣就国,更以为列侯。〔一〕及闻汉遣韩信略韩地,乃令故项籍游吴时吴令郑昌〔二〕为韩王以距汉。汉二年,韩信略定韩十余城。汉王至河南,韩信急击韩王昌阳城。昌降,汉王乃立韩信为韩王,〔三〕常将韩兵从。三年,汉王出荥阳,韩王信、周苛等守荥阳。及楚败荥阳,信降楚,已而得亡,复归汉,汉复立以为韩王,竟从击破项籍,天下定。五年春,遂与剖符为韩王,王颍川。
〔一〕集解徐广曰:「元年十一月,诛成。」骃案:汉书曰「封为穰侯」。索隐地理志穰县属南阳。
〔二〕正义项籍在吴时,昌为吴县令。
〔三〕集解徐广曰:「二年十一月。」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