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贵光阴者,百不一觏,乘客之众,亦惟利其赁价低廉耳。同学某嗜读,手不释卷,然出行,辄乘腕车,若不知电车之可节日力者。余尝请其故,某笑曰:「余不得已而侨居租界,日用所需,舶来品多矣,奚有于电车!然吾伏案终日,乘此腕车,徜徉片时,于光阴亦不为耗。况租界电车,率为外人资本,非衣食住各物之尚有国产也。且吾之乘坐腕车,亦尚有深意存于其间。吾固不知社会主义者,然当此时代,工艺不兴,游民日多,无所托足,尽人而乘电车,则车夫失业,皆将流为盗贼。吾乘腕车,亦均贫富之一端耳。乘电车者,亦未必皆有职业,皆好求学,于惜阴二字,又何言焉。」」新华,珂之女也。

  国人之喜乘电车也,固以无爱国心而然。惟一观于贫人之趋之若骛,则又可知国人之怠惰性成,不可救药矣。盖以粗足自给之人,节衣缩食,视一钱如性命,而乃甘心舍此二三枚之铜币,无所顾惜,或且以工作往还,晨夕乘坐,谓非好逸恶劳,夫谁信之!

  有陶星卿者,富人也,喜乘电车,常语金奇丁曰:「吾之乘电车也,非节费也,实以腕车之以人代马,心有不忍,不欲同人道于牛马耳。且宝贵光阴,取其捷也。」奇丁曰:「然则君何不乘马车乎?且电车随在停顿,不得自主,较之马车,行缓多矣,岂未之见耶?」星卿闻之,不能答。

  摩托车

  摩托车,俗称汽车,又称机器车,日本谓之自P车,京师、天津、上海多有之,用挥发油涨力或蒸汽力、电力等以动之。用挥发油者最多,其速度每一小时能行一百余里。

  周湘云蓄第一号摩托车

  鄞有周湘云名鸿荪者,席父荫,纳粟为候选道,居上海公共租界牛庄路,辟园于长浜路中,曰学圃,占地二十八亩。其出入也,恒以摩托车。夕阳在地,邻人闻汽笛声呜呜,则必曰周观察归矣。

  上海租界所有之摩托车,不论其为自乘,为出赁,其置备时,必纳税于工部局,请领填有记号之执照。是车之初运华也,为光绪丙午,湘云首购之,遂为第一号。而西人好胜,耻第一号之为华人所得也,宣统时,使人言于湘云,愿馈银币五千圆,取消第一号,湘云不允。

  湘云之所以得第一号者,以其时麾托车初行,西人且尚未购也。而西人富虚荣心,不欲落华人之后,凡有记号者,必自得之,以裒然居首为幸。如电话,「俗称德律风。」如马车,其第一号,皆西人也,此所以不借重资而欲赎之于湘云也。

  上海马车兜圈子

  俗所谓之马车,与北方之骡车偶驾以马者大异,西人所创,而吾国仿为之者也。有曰船式者,制如舟。有曰轿式者,制如舆。有曰皮篷者,上有篷,可张可弛。其轮或四或二,四轮则二大二小,二轮者轮甚大而车甚高,译音曰亨斯姆。驾车之马,普通为一,两马者少。御者必二人,皆华服,或且诡异,且有戴无顶带之礼冠者,凉帽、暖帽惟其时。

  兜圈子者,沪人乘坐马车,周行繁盛处所之谓也。初至沪者及青年之男女皆好之,招摇过市,藉以自炫,曰出风头。其有女子同车者,非尽眷属,妓院之名姬及其佣亦或与焉。兜圈子者,例于福州路登车,自山东路之麦家圈,进广东路之宝善街,出北海路,沿跑马场,过中泥城桥,至静安寺路之味莼园。归途由南京路经山东路之望平街,转福州路,沿跑马场,进北海路,由广东路之宝善街,至河南路之棋盘街,进福州路,转东至黄浦滩路,进南京路,由湖北路之大兴街,至福州路下车。如是而绕行一周,所谓圈子者是也。

  腕车

  腕车者,两轮,两车柄,一坐箱,有幕可舒张,以御风雨,一人以手腕挽之,使车前行,故名。创于日本,而输入我国,商埠盛行,沪尤多。一曰人力车,言其专用人力,不烦牛马驴骡也。而流俗不察,呼之曰东洋车,则大谬。盖吾国亦在太平洋,不能以东洋二字代表日本,此亦足见国人之无国家观念也。

  有自制腕车者,其形式类于轿式之马车,居其中者,可蔽雨,可避风,自安适矣。而车之重量,亦必倍于寻常,挽之而疾驰者,犹一人也,此诚同人道于牛马矣。金奇丁在沪,每乘腕车,辄悯之,必优给酬资,且不促其疾行,而又告之曰:「方食不可疾行,防肠痛也。」

  腕车夫争载王子樵

  王子樵客沪,一日,自梵王渡雇腕车至静安寺,愿出铜币七枚,以作车资。两车前迎争客,至互詈,乃问其乙曰:「车资减三铜元,去否?」摇首不答。乃乘甲车去,而仍与以足资。

  周月生为腕车夫所绐

  旅客初至沪,恒为车夫所绐。有自绍兴至沪之周月生者,居公共租界福州路某旅馆,其地距青莲阁茶肆,数十武而近,以不谙路径,乃觅腕车以代步。车夫欺其为乡愚也,索赁资银币二角,月生诺。车夫乃曳之至河南路,向东经广东路,仍折回福州路而始至阁前,令下车,犹谓途长值廉也。月生登楼啜茗,遇其友林子安。少选,子安送之回逆旅,月生始恍然悟,而恨车夫之狡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