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苏人上者,特少数耳。

  业弹词者,于码头上遇非苏州人而同业者,皆谓之外道。嘉善有一外道曰李文炳者,海宁硖石人,所说书为杨乃武,近代史也。映带周密,不脱不离,非略解文义者不办.其弦索之圆熟,则雅近吴升泉。

  弹词为吴郡所有,而越有平调,粤有盲妹,京、津有鼓词,其声调有足与弹词相颉颃者。然弹词亦有派别,今即俞调、马调比较言之。俞调音节宛转,善歌之者,如春莺百啭,竭抑扬顿挫之妙。其调便于少女。如飞出,一变凡响。以科举时代之八股例之,俞调犹管韫山,而马调则周犊山,亦弹词家之革命功臣也。

  弹词名家多与文士游,非丐其揄扬也,以操是业者多失学,略沾溉文学绪论,则吐属稍雅驯.同治初年,吴门弹词家之著名者,为马、姚、赵、王。马即如飞,姚字似璋,赵字湘舟,王字石泉。姚所演讲者为《水浒》,余三人所擅长之说部,马为《珍珠塔》,姚为《玉夔龙》,而王则《南楼传》也。他若顾雅庭之唱白,田敬山之诙谐,亦俱负一时盛名。雅庭之唱篇,多出自苏人江听山之手,所说为《三笑》,插科道白,非他书比。要须出以文士口吻,得江编定,声价十倍,江之深于此道可知。

  如飞之子曰一飞,说唱尚有父风,而名不甚着。石泉之子曰绶卿,能览书报,彼业中有争执事,得绶卿片言立解,以学识为业中冠也。惟以嗜烟致倒其嗓,识者惜之。

  敬山之子曰少山,落拓不羁,佯狂自恣。每坐场子,有时座为之满,有时听者几绝迹.盖其性颇僻,听客少则振作精神,不稍轶本书范围,不如是,将受场主摈斥也。听客一多,则狂病复发,而语多不经矣。然其科白之娴熟,心思之敏活,且能于背上弹三弦,传其父技,皆为人所称道者也。

  说《描金凤》之钱玉卿,亦苏州弹词家之铮铮者。玉卿为张步瀛之外舅,步瀛之技,即授自玉卿。玉卿晚年登场,辄与其子幼卿俱,善诙谐,与步瀛相彷佛。

  说《三笑》之谢少泉,与步瀛为亲家,生涯鼎盛,而其景况之拮据,殊不减于步瀛。弹词家普通所用乐器,为琵琶与三弦二事,间有用洋琴者,则以年齿尚稚,而发音清脆也。晚近彼业中之善琵琶者,首推步瀛。步瀛坐场子,逢三六九日,例必于小发回时,奏大套琵琶一折。侪辈咸效颦焉,然终不能越步瀛而上之。步瀛天资优美,又习闻金春龄绪论。春龄曾充县吏,为苏州琵琶圣手。每岁之春,支硎山、狮子林例设琵琶会,四方之善琵琶者咸集,春龄必坐首席焉。

  步瀛手法之熟,不可与率尔操觚者同日语.琵琶本西域乐,入中土独早,有钩、弹、磕、拍、摘、打、扫、轮,种种手法。最流行之大套,为《平沙落雁》、《霸王卸甲》,调名繁不胜举.步瀛弹时,以《龙船锣鼓》为多。《龙船锣鼓》,亦惟变换手法,随意加入种种小调,间以疾徐高下之锣鼓声而已。

  步瀛所说为《玉夔龙》,是书含有义侠性质,俗谓之大书小说,湘舟即以是见重于时.湘舟故后,有丁似云。似云之书太落静功,听之,嫌索索无生气。步瀛素滑稽,书中角色虽多,能秩然不紊,各如其身分而止。盖步瀛客游久,致力于是书者专也。步瀛说《描金凤》最熟,朱耀庭辈虽负时名,终无以夺之。

  升泉之父业卜筮,盲人也。子二,曰西庚,曰升泉。及长,即执贽于王秋泉之门.秋泉无赫赫名,而吴氏昆弟早岁即以善歌闻。西庚说唱亦佳,特好作下流社会语.升泉无之,恂恂儒雅,无浮薄习气。能作画,且善鼓琴。升泉之长子号九芗,次号品泉,其短命亦相类。

  女弹词

  女弹词者,江苏有之,亦游历各处。昆剧中有《女弹词》一出,则其由来之久可知矣。惟昆剧中《女弹词》,其调为《九转货郎儿》,乃昆曲。今之女弹词,其传奇之本为七言句,其雅处近诗,其俚处似谚,则微有不同耳。平仄多谐,颇似长篇之七言诗,间有三字句两句,则似词中之《鹧鸪天》调,或加以说白二三字,则又似曲中之衬字。其用韵宽于诗韵,亦异于词韵、曲韵,大率通用音近之字,类毛西河之通韵焉。

  上海称女弹词曰先生,奏技于书场曰坐场,又曰场唱。开场各抱乐具,奏乐一终,急管繁弦,按腔合拍。乐终,重弄琵琶,则曼声长吟,率为七言丽句,曰开篇。其声如百啭春莺,悠扬可听。曲终,诵唐人五绝一首。说书时,口角诙谐,维妙维肖,以能描摹尽致,拟议传神者为贵.所虑者,不失之生涩,即流于粗疏,忘其为女子身也。

  女弹词以常熟人为最,其音凄惋,令人神移魄荡,曲中人百计仿之,终不能并.其所说传奇,大抵为《三笑缘》、《双珠凤》、《白蛇传》、《落金扇》、《倭袍传》、《玉蜻蜓》诸书。

  书场谓说正书者为上手,答白者为下手。

  女弹词皆有师承,例须童而习之。其后限制稍宽,有愿入者,则奉一人为师,而纳银币三十圆于公所,便可标题书寓,后并此银不复纳矣。及书寓众多,于是有每岁会书一次之例。会书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