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乐、为汉建长久之计。不知秦鼎沸乱,息薪为策;秦病烦热,安形为务。

汉治之大体,正在于清净不扰。抚摩其痛痒,劳来其呻吟,与之相生养之具,假其岁月,以极其涵养之功,而返忠厚浑朴之气。如斯而已。必欲从事于区区之弊,如汉儒所谓改正朔、易服色、定历数、协音律、作《诗》《书》、建封禅,果足以救当时之疮痍凋瘵、轻浮锲薄之习乎?

以文帝之圣,岂不足于建立?奏更法令,循于苟且;请兴礼乐,谦逊未遑。方且镇之以渊默,示之以敦朴,守之以木强敦厚之吏。虽稽古礼文之事缺然,亦略不以为意。岂不曰汉家制度?虽云未具,而大体不可乱耶!

卷二

八 以势处事以术辅势

处天下之事,不可以不因其势。辅天下之势,不可以不用其术。汉文帝之治尚宽,文帝之势也。至于杀使者而必诛,差首虏而必治,盗环欲致之族,犯跸欲弃之市,此又辅宽之术也。汉宣帝之治尚严,宣帝之势也。至于务行宽大之诏,酷恶为贤之责,黄霸以宽而见擢,延年以严而见诛,此又辅严之术也。居文帝之时,而为宣帝之严;居宣帝之时,而为文帝之宽;是之谓不审势。有文帝之宽,而不辅之以宣帝之严;有宣帝之严,而不济之以文帝之宽:是之谓不得术。

昔晁错言兵事于文帝之时,其说曰:“山林积石,草木所在,此步兵之地,车骑十不当一。土山丘陵,曼衍相属,此车骑之地,步兵十不当一。平陵相远,仰高临下,此弓弩之地也,短兵百不当一。两阵相近,可前可后,此长戟之地也,剑盾三不当一。”是说也,用兵之势也。又曰:“兵不全利,与空手同。甲不坚密,与袒裼同。射不能中,与无矢同。中不能入,与无镞同。”是说也,辅势之术也。用兵而不察其势,固不足以取胜;察势而不辅之以其术,则亦有败而已。

岂惟用兵?凡天下之事,莫不尽然。今之屯田,不可行于内地,而可行于远地;今之劝农,不必责于江浙,而当责于两淮:势也。屯田既行于远地,劝农既责于两淮,而又当得牧农御众之才,以尽其规画措置之方;术也。盖自江而南,井邑相望,所谓闲田旷土,盖无几也。是田有所不可屯,农有所不必劝,又将何施焉?

施之既得其势,而行之又不可以无术。具其室庐,治其钱,假贷其粮食,免宽其租赋,授之以种殖之法,率之以劝课之政。以如是之术,济如是之势,则沙砾之场化为膏腴;荆棘之丛变为桑麻,可指日而俟也。不然,徒讲其政,不察其势,是犹于步兵之地而用车骑,于弓弩之地而用长戟。徒察其势,而不得其术,是犹士卒之不服习、器械之不精利,农之实效终无时而可见也。

昔韩延寿守冯翊,不劝农;龚遂守渤海,则劝农。若延寿、龚遂可谓审其势者也。劝课农桑,出入阡陌,教令种殖,至使卖剑买牛,卖刀买犊。若遂则又可谓得其术者也。至于大江以北,黄茅白苇荟蔚盈目,苍烟白露弥满百里,不于此而屯田,不于此而劝农,其可乎!

九 不以小利伤国大体
为大者不屑于其细,而事之非甚迫者,君子不枉己以从之也。今夫千金之家,虽其甚欲,必不屑为贩负之所为。诗礼之儒,虽其甚窭,终不敢鬻先世之图籍。何者?所伤者大也。是以计天下者,当不顾区区之小利,而深防乎廉隅之际,可也。

昔晁错说汉文帝,令募天下入粟县官,得以拜爵,得以免罪。夫上之获利以佐国也,下之脱祸以省刑也。一举而二利从,至便也。而识者每不可,曰“长恶而伤死也”。儒者之论,大抵迂阔而不切时变。然使稍知体者观之,虑其终,稽其弊,则宁不食而死,无(宁)贸贸然以自蹙也。

今天下所可虑者,循一切而忘大体也。淫湎者先王所禁,今反劝焉。贱谷粟之养,盛醪醴之设。白昼大都之中,列倡优,具幄,耀市人而招之,曰:“吾酒尔!吾色尔!”此甚可愧也。负乘者,圣人所戒,今反诱焉。闾巷之子,侩贾侠商,轻剽以射什一之利。辈流所不齿。国家捐告身而委之,曰:“吾官尔,吾禄尔。”此甚可惜也。问其然,曰“利之也”。岂惟是哉?度牒数万,以天下钱谷之人耳。滋异端,耗生齿,不恤也。楮数寸以劝,无有岁月之智耳。长妄伪滥,桎梏不顾也。夫伐冰之家不与民争利。而诡遇以获禽,一艺者之所羞为,至于朝廷独安为之。既务其细而忘其大,则以其不知体也。

神宗熙宁间,执政以河朔灾伤,国用不足,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。司马温公与(李)〔孙〕觉、王、王安石同对。温公言:“救灾节用,宜自贵近始,可听两府辞赐。”安石曰:“常衮辞赐馔,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,当辞位,而不当辞禄。且国用不足,非当今急务也。”王进曰:“救灾节用,宜自贵近始。司马光言是也。然所费无几,恐伤国体。王安石言亦是。惟明主裁择。”上曰:“朕意与光同。。”温公语曰:“臣非谓今日得两府郊赏能富国也,欲陛下以此为裁省之始耳。且陛下强裁省之则失体。今臣以河北灾伤,自求省郊赍,从其所请,以成其美。何伤体之有?”

裴匪舒奏马苑之利,刘仁轨以非嘉名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