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巧者有余技,则思以为诈。于是天下之患杂然出矣。
  盖虎豹终日而不杀,则跳踉大叫以发其怒;蝮蝎终日而不螫,则噬啮草木以致其毒。其理固然,无足怪者。昔者刘项奋于草芥之间,秦楚无赖子弟千百为辈,争起而应者不可胜数。转斗五六年,天下厌兵,项籍死而高祖亦已老矣。方将分王诸将,改定律令,与天下休息。而韩信黥布之徒,相继而起者七国。高祖死于介胃之间而莫能止也。连延及于吕氏之祸,讫孝文而后定。是何起之易而收之难也!刘项之势,初若决河,顺流而下,诚有可喜;及其崩溃四出,放乎数百里之间,拱手而莫能救也。呜呼!不有圣人,何以善其后?太祖太宗,躬擐甲胄,跋履险阻,以斩刈四方之蓬蒿。用兵数十年,谋臣猛将满天下,一旦卷甲而休之,传四世而天下无变,此何术也?
  荆楚九江之地不分于诸将,而韩信黥布之无以启其心也。虽然,天下无变,而兵久不用,则其不义之心,蓄而无所发,饱食优游求逞于良民。观其平居无事,出怨言以邀其上;一旦有急,是非人得千金不可使也。往年诏天下缮完城池,西川之事,洵实亲见。凡郡县之富民,举而籍其名,得钱数百万,以为酒食饣鬼饷之费。杵声未绝,城辄随坏,如此者数年而后定。卒事,官吏相贺,卒徒相矜,若战胜凯旋而待赏者。比来京师,游阡陌间,其曹往往偶语,无所讳忌,闻之土人。方春时尤不忍闻,盖时五六月矣,会京师忧大水,锄耒尤畚筑,列于两河之土需,县官日废千万,传呼劳问之不绝者数十里,犹且驱抢枪耍莫肯效用。且夫内之如京师之所闻,外之如西川之所亲见。天下之势今何如也?御将者,天子之事也;御兵者,将之职也。天子者,养尊而处优,树恩而收名,与天下为喜乐者也,故其道不可以御兵。人臣执法而不求情,尽心而不求名,出死力以捍社稷。天下之心系于一人,而己不与焉。故御兵者人臣之事,不可以累天子也。
  今之所患,大臣好名而惧谤,好名则多树私恩,惧谤则执法不坚,是以天下之兵豪纵至此,而莫之或制也。顷者狄公在枢府,号为宽厚爱人,狎妮士卒,得其欢心。而太尉适承其后。彼狄公者,知御外之术,而不知治内之道,此边将材也。古者兵在外,爱将军而忘天子,在内,爱天子而忘将军。爱将军所以战、爱天子所以守。狄公以其御外之心,而施诸其内。太尉不反其道,而何以为治?或者以为兵久骄不治,一旦绳以法,恐因以生乱。昔者郭子仪去河南,李光弼实代之。将至之日,张用济斩于辕门,三军股栗。夫以临淮之悍,而代汾阳之长者,三军之士,竦然如赤子之脱慈母之怀,而立乎严师之侧,何乱之敢生?且夫天子者,天下之父母也。将相者,天下之师也。师虽严,赤子不以怨其父母;将相虽厉,天下不以咎其君,其势然也。天子者,可以生人杀人。故天下望其生,及其杀之也,天下曰是天子杀之,故天子不可以多杀。人臣奉天子之法,虽多杀,天下无以归怨。此先王所以威怀天下之术也。伏惟太尉思天下所以长久之道,而无幸一时之名;尽至公之心,而无恤三军之多言。夫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,太尉厉威武以振其堕,彼其思天子之深仁,则畏而不至于怨;思太尉之威武,则爱而不至于骄。君臣之体顺,而畏爱之道立。非太尉吾谁望邪?不宣,洵再拜。
  【苏东坡大全集】
  《答李琮书》:轼启。奉别忽然半年,思仰无穷。近闻公有闺门之戚,即欲作书奉慰。既罕遇的便,又以为书未必能开释左右。往往更益凄怅,用是稍缓。今辱手教,惭负不已。窃计高怀远度,必已超然。此等情累,随手扫灭,犹恐不脱,若更反覆寻绎,便缠绕人矣。望深以明识照之,轼凡百昨愚恶暗少虑,辄复随缘自娱。自夏至后,杜门不出。恶热不可过,所居又向西,多劝迁居,迁居亦非月余不能定,而热向衰矣,亦复不果。如闻公以职事,当须一赴阙,不知果然否?承问及王天常奉职所言边事。天常父齐雄结发与西南夷战,夷人信畏之。天常幼随其父入夷中。近岁王中正入蜀,亦令天常招抚近界诸夷。夷人以其齐雄子,亦信用其言。向尝与轼言泸州事,所以致甫望乞弟作过如此者,皆有条理可听。然皆已往之事,虽知之无补,又似言人长短,故不复录呈。独论今日事势,揣量夷人情伪,似有本末。
  天常正月中与轼言:“播州首领杨贵迁者,俗谓之杨通判,最近乌蛮,而枭武可用、又有宋大郎者,乞弟之死党,凶猾有谋略。若官中见委,说杨贵迁令杀宋大郎,必可得也。”数日前,有从蜀中来者,言贵迁已杀宋大郎,纳其首级,与银三千两。以此推之,天常之言殆不妄也。天常云:晏州六县,水路十二村诸夷,世与乞弟为仇,向者熊察访诱杀十二村首领,及近岁韩存宝讨杀罗狗姓,诸夷皆有唇齿之忧,貌畏而心贰。去年乞弟领兵至罗介牟屯,杀害兵官王宣等十二人。其地去宁远安夷寨至近,涉历诸夷族帐不少,自来自去,殊无留难。若诸夷不心与之,其势必不能如此也。今欲讨乞弟,必先有怀结近界诸夷,得其心腹而后可。今韩存宝等诸军,既不敢与乞弟战,但翱翔于近界百余里间,多杀不作过属户老弱,而厚以金帛遗乞弟。且遣四人为质,然后得乞弟遣人送一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