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,沛公兵先诸侯至霸上。秦王子婴降轵道旁。遂西入咸阳,召诸县豪杰曰:“父老苦秦苛法久矣,诽谤者族,偶语者弃市。吾与诸侯约,先入关者王之,吾当王关中。与父老约,法三章耳:杀人者死,伤人及盗抵罪。馀悉除去秦法。”民大喜。五年,项羽灭,诸侯尊汉王为皇帝,天下大定。高祖都雒阳,置酒南宫。高祖曰:“通侯诸将无敢隐朕,皆言其情。吾所以有天下者何?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?”高起、(孟康曰:姓高,名地也。)王陵对曰:“陛下慢而侮人,项羽仁而爱人。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,所降下者因以予之,与天下同利也。项羽妒贤嫉能,有功者害之,贤者疑之,战胜而不与人功,得志而不与人利,此所以失天下者也。”高祖曰:“公知其一,未知其二。运筹策於帷帐之中,决胜於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。镇国家,抚百姓,给饷馈,不绝粮道,吾不如萧何。连百万之众,战必胜,攻必取,吾不如韩信。此三人者,皆人杰也,吾能用之,此所以取天下也。项羽有范增而不能用,此所以为我擒也。”戍卒娄敬说高祖曰:“都洛阳不便,不如入关,据秦之国。”上以问张良,因劝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。九年,高祖大朝诸侯群臣,置酒未央前殿。上奉玉卮,起为太上皇寿,曰:“始大人尝以臣无赖,不能治产业,不如仲力。今某之业所就与仲力孰多?”群臣皆称万岁,大为笑乐。十二年,高祖回归,过沛,留。置酒沛宫,悉召故人父老子弟佐酒,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,教之歌。酒酣,高祖击筑,自为歌诗曰:“大风起兮□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”令儿皆和习之。高祖乃起舞,慷慨伤怀,泣数行下。谓沛父兄曰:“游子悲故乡。吾虽都关中,万岁後吾魂魄犹乐思沛。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,遂有天下,其以沛为朕汤沐邑,复其民,世世无有所与。”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,道旧故为笑乐。十馀日,高祖欲去,沛父兄固请留。高祖曰:“吾人众多,父兄不能给。”乃去。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。(献牛酒。)高祖复留止,张饮三日。(张宴曰:张,张帷。)高祖击黥布时,为流矢所中,行道病甚,吕后迎良医。医入见,高祖问医。医曰:“病可治。”於是高祖悸钪曰:“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,此非天命乎?命乃在天,虽扁鹊亦何益?”遂不使治病。四月甲辰,崩於长乐宫。时年六十二,在位十二年,葬长陵。群臣上尊号为高皇帝。太子袭位,令郡国诸侯各立高祖庙,以岁时祠。及孝惠五年,思高祖之悲乐沛,以沛宫为高祖原庙也。初,高祖不修文学,而性明达好谋,能听,自监门戍卒,见之如旧。初从民心,作三章之约。天下既定,命萧何治律令,韩信申军法,张苍定章程,(如淳曰:章,历数之章术也。程者,权衡丈尺斛斗之平。)叔孙通制礼仪,陆贾造《新语》。又与功臣剖符作誓,丹书铁契,金匮石室,藏之宗庙。虽日不暇给,规摹弘远矣。
又曰:范增说项羽曰:“沛公居山东,贪於财货,好美姬。今入关,财物无所取,妇女无所幸,此其志不在小。吾令人望其气,皆为龙虎,成五采,此天子气也。”
《汉书赞》曰:汉承尧运,德祚已盛,断蛇著符,旗炽尚赤,协于火德,自然之应,得天统矣。
荀悦《汉纪》曰:项羽自立为西楚王,王梁楚地九郡,都彭城。立沛公为汉王,王巴、蜀、汉中四十一县,都南郑。诸侯皆就国。汉王欲攻楚,丞相萧何谏曰:“虽王汉之恶不犹愈於死乎,且语曰天汉,其称甚美,夫能屈於一人之下,则伸於万人之上,汤、武是也。愿大王王汉,抚其民,以致贤人,收用巴、蜀,还定三秦,天下可图也。”乃就国。
又曰:高祖开建大业,统辟元功,度量规模,不可尚已。是时,天下初定,而庶事草创。故《韶》、《夏》之音,未有闻焉。
《楚汉春秋》曰:项王在鸿门,亚父进谏曰:“吾使人望沛公,其气冲天,五彩相纠,或似□,或似龙,或似人,此非人臣之气也。不若杀之。”
《帝王世纪》曰:丰公,家于沛之丰,沛邑阳里。其妻梦赤马若龙戏已而生孰嘉,是为太公,即太上皇也。太上皇之妃曰“媪”,是为昭灵后,名含。始游於洛池,有玉鸡衔赤珠出。刻曰:“玉英,吞此者王。”含始吞之,生邦,字季。
又曰:玄晏先生曰:“《礼》称至道以王,义道以霸。观汉祖之取天下也,遭秦世暴乱,不阶尺土之资,不权将相之柄,发迹泗亭,奋其智谋,羁勒英雄,鞭驱天下,或以威服,或以德致,或以义成,或以权断,逆顺不常,霸王之道杂焉。是以圣君帝王之位,而无一定之制,三代之美,固难及矣。
後汉班叔皮《王命论》曰:在昔帝尧之禅,曰“咨尔舜!天之历数在尔躬。”舜亦命禹,暨于稷契,咸佐唐尧,光济四海,奕世载德,至于汤武而有天下。虽其遭遇异时,禅代不同,至於应天顺民,其揆一也。是故刘氏承尧之祚,氏族之世,著於《春秋》。唐据火德,而汉绍之,始起沛泽,则神母夜号,以彰赤帝之符。由是言之,帝王之作,必有明圣显懿之德,丰功厚利积累之业,然後精诚通于神明,流泽加於生人,故能为鬼神所福飨,天下所归往。未见运世无本,功德不能纪,而得倔然在此位者。世俗见高祖兴於布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