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史记事,右史记言。人君动止有事言,随即记录,《起居注》是也。国朝自永徽已後,起居惟得对仗承旨,仗下,後谋议皆不得闻,其记注但出於已行制敕内采录,更无它事。所以长寿中姚知政事,以为亲承德音谟训,若不宣自宰相,史官无由得书。遂请仗下,後所言军国政要,宰相专知撰录,号为《时政记》,每月送史馆。无何,此事又废。”上曰:“君举必书,义存劝诫。既有《时政记》,宰臣宜依故事为之。”
又曰:李翱以史官记事不实,奏状曰:“臣谬得秉笔史馆,以记注为职。夫劝善惩恶,正言直笔,纪圣朝功德,述忠贤事业,载奸臣行,以传无穷者,史官之任也。凡人事迹,非大善大恶,则众人无由得知。旧例皆访於人,又取行状谥议以为一据。今之作行状者,多是其门生故吏,莫不虚加仁义礼智,妄言忠肃惠和,此不惟处其心不实,苟欲虚美於受恩之地耳。盖为文者又非游、夏、迁、雄之列,务於华而忘其实,溺於文而弃其理,故为文则失六经之古风,纪事则非史迁之实录。臣今请作行状者,但指事说实,直载事功。假如作魏征传,但记其谏诤之词,足以为正直;段秀实,但记其倒用司农印以追逆兵,以象笏击朱Г,足以为忠烈。若考功,视行状,不依此者不得受,依此则考功,下太常牒史馆,然後定谥。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。”从之。
又曰:元和中,宰臣以下候到於延英殿。上以《时政记》问於宰臣,修国史李吉甫对曰:“是宰相记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实录也。古者左史记言,今起居舍人是也;右史记事,今起居郎是也。永徽中宰相姚监修国史,虑造膝之言或不下闻,因请随奏对而记是也。”上曰:“其间或修或不修者,何也?”吉甫对曰:“凡面奉德音,未及施行,总为机密,固不可书以送史官;其间谋议有发自臣下者,又不可自书以付史官。及事已行者,制令昭然,天下皆得闻知,即史官之记,不待书以授也。且臣观《时政记》者,姚修之於长寿,及罢而事废;贾蕖⑵肟剐拗於贞元,蕖⒑及斩事废。然则关於政化者,不虚美,不隐恶,谓之良史也。”
又曰:宪宗锐意於为理,遍读列圣实录。见贞观、开元故事,竦慕不能释卷。尝谓宰臣曰:“太宗之创业如此,玄宗之致理如此,我读国史,始知万倍不如先圣焉。”
又曰:长庆中,中书门下请修《圣政纪》,云:“古之王者必置史官以纪善恶,国朝贞观、永徽以前,宰臣及百官正衙奏事,史官载笔於阶轮下,所有奏议悉约书之。自永徽以後,许敬宗、李义府作相,事多奸蔽,遂奏史官与僚庶俱退,然後宰臣请事。由是君臣之间咨谋启沃不复知矣。左右史惟写诏、诰、除授以修注记。长寿二年,宰相姚以为史官疏远,不得参闻政事;然帝王谟训不可遂无纪述,乃请自今已後,所论军国政要,委宰相一人撰录,号为《时政纪》,事亦寻废。”
又《路随传》曰:初,韩愈撰《顺宗实录》,说禁中事颇切直。内官恶之,往往於上前言其不实。累朝有诏改修。及进《宪宗实录》後,文宗复令改正永贞时事,随奏曰:“臣昨面奉圣旨,以《顺宗实录》颇非详实,委臣等重加刊正。伏以史册之作,劝诫所存,事有当书,理宜归实。匹夫美恶尚不可诬,人君得失无容虚载。圣旨以前件实录记贞元末数事,稍非摭实,盖出传闻,审知差舛,更命刊正。顷因坐日,屡形圣言,通计,前後,至於数四。臣等伏以贞观以来,累朝实录有经重撰,不敢固辞,但欲粗删深误,亦固尽存诸说。宗闵、僧孺相与商量,缘此书成於韩愈,今史官李汉、蒋系皆愈之子婿,若遣参撰,或致私嫌,纵臣获修成,必惧终为时累。且韩愈所书,亦非己出,元和之後已是相循。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,宣付史官,委之修定。”诏曰:“其《实录》中所书德宗、顺宗朝禁中事,寻访根柢,盖起谬传,谅非信史,宜令史官详正刊去,其它不要更修。”
又曰:文宗尝问:“《顺宗实录》似未详实,史官韩愈不是当时屈人否?”李石曰:“韩愈贞元末为四门博士。”上曰:“司马迁与任安书全是怨望,所以汉武本纪事多不实。”郑覃曰:“汉武中年後大发戎马,拓土开边,生人耗竭,粮饷不给。本纪所述,亦非过言。”石曰:“史笔不直,率多无後。郑覃所陈,志在讥谏,欲陛下究盛德,故言汉武不屈。”上曰:“‘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’。此诚可为戒。”覃因曰:“伏知陛下乙夜观书,无不该涉,然经典切切不过一二百言,圣意所存‘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’,此两句实可寝食佩服。”
又曰:张次宗有文学,稽古历行,开成中为起居舍人。文宗复故事,每入阁,左右史执笔立於螭头之下,宰相奏事得以备录。宰臣既退,上召左右更质证所奏是非,故开成政事详於史氏。
又曰:文宗朝对,宰臣退,上命起居郎郑朗等:“适所纪录者,将来一观。”郑朗对曰:“臣执笔所纪,便目为史。臣闻自古帝王不合观史。”上曰:“故事何在?”朗曰:“臣不敢远征故实,尝闻太宗皇帝欲观览国史,用知得失。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表云:‘史官所述,义归尽善。若至会玄已後,或非上智,中主庸君饰非护短,见极陈善恶致怨,史官何地逃刑?’又问褚遂良,对曰:‘今之起居,古之左右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