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绛尝因浴堂北廊奏,违忤上旨,指切时病。及论中官纵恣、方镇进献事宜,上怒甚,厉声曰:“卿所论事,何太过耶?”绛前论不已,曰:“臣所陈,岂臣身之利?是国家之利!陛下不以臣愚,使处腹心之地,岂可见事亏圣德,致损清时,而惜身不言,仰屋窃叹,是臣负陛下也。若不顾患祸,尽诚奏论,旁忤幸臣,上犯圣旨,以此获罪,是陛下负臣也。且臣与内官,素不相识,又无嫌隙,只是威福大盛,上损圣明,臣所以不敢不论耳。使臣缄默,非社稷之福也。”上见其诚不回,即怒解,稍慰喻曰:“卿尽节于朕,人所不言,卿悉言之,使朕闻所不闻,真忠正诚节之臣也。他日南面,亦须如今日。”绛拜恩而退。後教坊忽称密旨,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别第妓人,京师嚣然。绛谓同列曰:“此事大亏损圣德,须有论谏。”或曰:“此嗜欲间事。从谏官陈疏。”绛曰:“居常诸公尝病谏官论事,此难事即推与谏官可乎?”遂极疏论奏。翌日延英,上举手谓绛曰:“昨见卿状所论采择事,非卿尽忠于朕,何以及此?朕都不知向外事,此是教坊罪过,不谕朕意,以至于此。朕缘丹王以下四人,院内都无侍者,朕令于乐工中及闾里有情愿者,厚其钱帛,只取四人,四王各与一人。伊不会朕意,便如此生事。朕今已科罚,其所取人,并放归。若非卿言,朕宁知此过矣?”
又曰:白居易为右拾遗,上令神策中尉吐突承璀为招讨使,谏官上章者十七八,居易面论,词情切至。既而又氚蘸颖庇帽,凡数千言,皆今人之难言者,上多听纳。惟谏承璀事稍过,上颇不悦,谓李绛曰:“白居易小子,是朕拔擢致名位,而无礼于朕,朕实难奈。”绛对曰:“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诛,事无巨细必言,盖酬陛下特力拔擢耳,非轻言也。陛下欲开谏诤之路,不宜阻居易言。”上曰:“卿言是也。”由是多见听纳。
又曰:柳公权,字诚悬,幼嗜学,十二能为词赋。玄和初,进士擢第,释褐秘书省校书郎。李听镇夏州,辟为掌书记。穆宗即位,入奏事。帝召见,谓公权曰:“我於佛寺见卿笔迹,思之久矣。”即日拜右拾遗,翰林侍书学士,迁左补阙、司封员外郎。穆宗政僻,尝问公权笔何尽善,对曰:“用在心,心正则笔正。”上改容,知其笔谏也。
唐穆宗便殿对六学士,上语及汉文恭俭,帝举袂曰:“此浣濯者三矣。”学士皆赞咏帝之俭德,惟公权无言,帝留而问之,对曰:“人主当进贤良,退不肖,纳谏诤,明赏罚。服浣濯之衣,乃小节耳。”时周墀同对,为之股栗,公权词气不可夺。帝徐谓之曰:“极知舍人不合作谏议,以卿言事有诤臣风彩,却受卿谏议大夫。”翌日降制,以谏议知制诰,学士如故。
又曰:郑覃。穆宗不恤政事,喜游宴,即位之始,吐蕃寇边,覃与同职崔郾等廷奏曰:“陛下即位已来,宴乐过多,畋游无度。今蕃寇在境,缓急奏报,不知乘舆所在。臣等忝备谏官,不胜忧惕,伏愿稍减游从,留心政道。伏闻陛下晨夜昵狎倡优,近习之徒,赏赐太厚。凡金银货帛,皆出自生灵膏血,不可使无功之人,滥沾赐与。纵内藏有馀,亦乞用之有节,如边上警急,即支用无缺。免令有司重敛百姓,实天下幸甚。”帝初不悦其言,顾宰相萧亻免曰:“此辈何人?”亻免对曰:“谏官也。”帝意稍解。
又曰:刘栖楚。敬宗即位,畋游稍多,坐朝常晚。栖楚出班,以额叩龙墀出血,苦谏曰:“臣历观前王嗣位之初,莫不躬勤庶政,坐以待旦。陛下即位已来,放惰嗜寝,乐色忘忧,安卧宫闱,日晏方起,西宫密迩,未过山陵,鼓吹之声,日喧于外。伏以宪宗皇帝、大行皇帝皆是长君,恪勤庶政,四方犹有叛乱。陛下运当少主,即位未几,恶德布闻,臣恐福祚之不长也。臣忝谏官,致陛下有此,请碎首以谢!”遂以额叩龙墀,久之不已。帝相李逢吉出位宣曰:“刘栖楚休叩头,候进旨。”栖楚捧首而起,因便陈论,磕头见血,上为之动容,以袖连挥令出。栖楚又云:“不可臣奏,臣即碎首死。”中书侍郎牛僧孺从宣示而出,敬宗为之动容。无何,迁起居郎。
又曰:李程为相。敬宗冲幼,好治宫室,畋游无度,欲于宫中营新殿,程谏曰:“自古圣帝明王,以慈俭化天下。陛下在谅暗之中,不宜兴作,愿以瓦木回奉园陵。”上欣然从之。
又曰:文宗时魏谟为起居舍人。紫宸中谢,召诫之曰:“事有不当,即须奏论。”谟曰:“言臣顷为谏官,合伸规讽。今居史职,职在记言,不敢辄逾职分。”帝曰:“凡两省官并合论事,勿拘此言。”寻以本官直弘文馆。四年,拜谏议大夫,仍兼起居舍人,判弘文馆事。
又曰:魏谟仪容魁伟,言论切直,与同列上前言事,他宰相必委曲规讽,惟谟谠言无所畏避。宣宗每曰:“魏谟绰有祖风,名公子孙,我心重之。”
《汉武帝故事》曰:上性严急,法令峻刻,汲黯谏曰:“陛下不爱才乐士,求之为倦,比得一人,心劳苦神,未尽其用,辄已杀之。以有限之士,资无已之诛,臣恐天下贤才将尽,陛下欲与谁为治乎?”上笑喻之。黯曰:“愿陛下自今已後改之,无以臣愚不知理也。”
田融《赵书》曰:前石数出游猎,每亟驰骋,主簿程琅谏,前石驰逐自若,草木有瓦木,驰马触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