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。商之儿，儿笑曰：“昔项橐七岁为圣人师，奚生长于项橐多多矣！况吾弟非圣人比乎，有何不可？”公笑曰：“诺。”遂延奚生课其幼子。初，儿第知生才，而未见其貌。家塾在适园外西偏，儿绣楼傍适园东角，生课读之暇，恒携公子来园闲眺。儿自楼窗窥之，见生仪容俊伟，举止不俗，心益喜。生固早耳姬儿才貌双绝，又闻其评诗及怂恿之言，窃幸此身得一知己，我不可以负之；又念一寒至此，岂能妄觊系援；继又叹曰：“此生不娶儿，宁终鳏耳！有志者事竟成，彼刘文叔岂非人哉！”同邑大冢宰某公，与公同年登第，权势赫赫，震耀朝野。公鄙其为人，交殊淡漠。其子某甲以荫典得指挥千户，家居，假父势鱼肉乡里，人多侧目。甲以丧偶，托媒求儿为继室，公雅不欲，商之夫人，夫人歆其富贵，极口允诺。公争之曰：“甲虽一时富贵，其所行事，恐终难免于祸！”夫人怒曰：“甲与汝无仇，何得信口诅咒！且儿日长，似此门第，错过更许谁耶！”公曰：“奚生年少多才，定不久于贫贱。吾意欲将儿妻之，可乎？”夫人唾其面曰：“汝僖惨！将爱女给乞丐，岂不畏显者笑耶？吾志已决，汝休饶舌！”遂将儿许字某甲。以公有欲妻奚生之说，恐留奚生有碍女声名，遂辞奚生去。公无可如何，惟有垂头浩叹而已。奚生既辞公出，仍主孀妗家。知儿已字某甲，顿缺所望，镇日喃喃呓语，如失魂魄，眠食俱废。妗固无子，将依甥以终，见生病状，殊切忧虑，不时就问所苦。生日加剧，自恐不起，遂将病源备告妗氏，且谓此生不一见儿，死不暝目。妗慰之曰：“儿勿妄想，彼既字某甲，并世簪缨，岂复垂念寒！以甥才华，何患不发迹？他日苟得志，又何患无美妇人哉！”生摇首曰：“妗言非也，儿我知己，非世俗巾帼可比。彼若知儿病，必蒙垂悯，但苦无人为通消息耳。”儿之乳母王媪，与妗比邻，素甚契洽。闻生病，间来省问。妗不得已，以生所语告媪。媪叹曰：“以汝家郎君配我家小娘子，大好事！偏夫人愦愦，贪富贵许某公子，以凤偶鸡，诚可惜！妗不知，我家小娘子亦非寻常人物，此段因缘，甚非所乐。容老妇见时，试以郎君言白之。倘蒙垂悯未可知，然不敢必也。可慰郎君勿自苦，老妇自有以报命。”妗称谢，坚托而别。儿知奚生因己辞去，心殊不忍，又知夫人已将己许某甲为继室，稔知甲固纨啥裆伲自念终身失所托，意忽忽不乐。某甲喜聘儿，早涎其美，以中馈需人为词，亲迎之期甚迫，委禽纳采，备极丰腆。夫人大喜，日督趣儿检点妆奁。儿本系爱女，一言一笑，皆能博堂上欢，近忽神情懒惰，日复一日，渐难w持。夫人颇深诧异，乃命之曰：“男婚女嫁，人之大伦也。我为汝择配不易，今幸许某公子，此邑中第一等大绅土，其父气焰炙手可热，朝廷向用方殷，指日可望枚卜。不似汝父老不长进，但图逸乐，遽而乞休！即论某公子家道，岂止百万，汝嫁去便督家政，一呼百诺，似此大富贵，何尚郁郁不乐耶？虽难舍我二老，幸在同邑，时可见面，为汝计，当无不乐也。汝日来欢少愁多，我殊不解。岂需何衣物而赧于启齿耶？盍为我言之。”儿不答。再三研诘，卒颦眉不发一语。夫人无奈，只得曲意谕慰而去。他日，儿晨起较迟，尚未晓妆；侍儿为具早膳，悉却弗用，蓬头对镜，脉脉若有所思。王媪适至，惊曰：“几日未见娘子，何忽清瘦若此！”儿叹曰：“我亦不解何忽若此，但觉此心毫无生人之乐。古人有言：‘忧能伤人，’我其不能久于人世矣！奈何！”王媪曲为劝慰，因笑谓曰：“可贺娘子喜期已近，某公子是吾邑第一等人家，指日娘子过门，荣华富贵，享用不尽，不知老妇登门尚可望见颜色否也！”儿不待言毕，即正色侧身向壁，怒容可掬。王媪自知失言，默坐移时，又问：“近日可否游园？园中有何花开？曾作诗词否？作画否？弹琴否？”儿但摇头不语，色稍霁。媪因言：“昨有某秀才，携一古琴，玉轸金徽，据称是甚管夫人旧物；腹并有善画马之赵孟\手刻多字。央老妇携至贵宅求售，以其索价太昂，又恐损坏难以赔偿，故未将来。”儿笑曰：“姆无论如何，早晚能将来一看否？”媪笑曰：“可。”因称谱呓儿身旁，低声笑曰：“尚有一可笑事，请宽老妇罪，方敢陈说，愿闻之否？”儿笑曰：“有何可笑事？姆试言之，或可破闷，决不汝罪。”媪曰：“可笑奚生，的是书痴！不时自说娘子是渠知己，不可负之，此生除却娘子，誓不他娶。前自宅中辞出，渠镇日如失魂魄，眠食俱废，看来难以医治。渠言死不足惜，及生不一见娘子，断不瞑目。旁人多斥其妄，渠泣谓娘子非世俗巾帼可比，若知渠病，必蒙垂悯，但苦无人为通消息。老妇怜其痴而多情，绐其代为转达。天下竟有此种痴情之人，不真令人发笑乎！”儿闻之，始则泣涕满面，继则吞声哽咽；及闻赞其非世俗巾帼可比，却喜奚生真不愧知己，平日一片垂悯奚生热心，不觉一时感触，几至放声痛哭矣。媪见儿此状，果信奚生之言不谬。少间，儿啜泣已，自以罗巾拭泪。媪复进曰：“奚生如此多情，无怪娘子垂悯。老妇明日薄暮送琴来，即暂屈奚生伪为奚奴，污面易衣负琴而至，藉使一见娘子，可乎？”儿不语，意似首肯。媪会意，少坐兴辞。儿曰：“姆须识之勿忘，明日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