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入,千文之外见于世者亦无他书,相传有八百本,余所闻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,亲见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择处。逸少书至献之而小变,父子自不相袭,唐太宗贬之太过,所以惟藏逸少书,不及献之。智永真迹深稳精远,不如世间石本用笔太碍也。怀素但传草书,虽自谓恨不识张长史,而未尝秋毫规模长史,乃知万事必得之于心,因人则不能并立矣。章申公家亦有怀素千文在其子授处,今二家各藏其半,惜不得为全物也。高闲书绝不多见,惟钱彦远家有其“写史书当慎其遗脱”八字,如掌大,神彩超逸,自为一家。盖得韩退之序,故名益重尔。
  叶源余同年生,自言熙宁初徐振甫榜已赴省试,时前取上舍优等久矣。省中策问交趾事,茫然莫知本末,或告以见《马援传》者,亟录其语用之,而不及详,乃误以援为愿,遂被黜方新学。初何尝禁人读史,而学者自尔。源言之亦自以为不然,故更二十年始得第。崇宁立三舍法,虽崇经术,亦未尝废史,而学校为之师长者本自其间出,自知非所学,亦幸时好以唱其徒,故凡言史皆力诋之。尹天民为南京教授,至之日悉取《史记》而下至《欧阳文忠集》焚讲堂下,物论喧然,未几天民以言章罢。
  政和间大臣有不能为诗者,因建言诗为元萄术,不可行。李彦章为御史,承望风旨,遂上章论陶渊明、李杜而下皆贬之,因诋黄鲁直、张文潜、晁无咎、秦少游等,请为科禁。故事进士闻喜宴例赐诗以为宠,自何丞相文缜榜后遂不复赐,易诏书以示训戒。何丞相伯通适领修敕令,因为科云:诸士庶传习诗赋者杖一百。是岁冬初雪,太上皇意喜,吴门下居厚首作诗三篇以献,谓之口号,上和赐之。自是圣作时出,讫不能禁,诗遂盛行于宣和之际。伯通无恙时或问初设刑名将何所施,伯通无以对,曰:非谓此诗,恐作律赋、省题诗害经术尔。而当时实未有习之者也。
  吴门下喜论杜子美诗,每对客未尝不言。绍圣间为户部尚书,叶涛致远为中书舍人,待漏院每从官晨集,多未厌于睡,往往即坐倚壁假寐,不复交谈,惟吴至则强之与论杜诗不已,人以为苦,致远辄迁坐于门外檐次。一日忽大雨飘洒,同列呼之不至,问其故,曰:怕老杜诗。梁中书子美亦喜言杜诗,余为中书舍人时梁正在本省,每同列相与白事,坐未定即首诵杜诗,评议锋出,语不得间,往往迫上马不及白而退。每令书史取其诗稿示客,有不解意以录本至者,必衬颗叱曰:何不将我真本来。故近岁谓杜诗人所共爱,而二公知之尤深。
  欧阳文忠公为举子时客随州秋试,试《左氏失之诬》,论云:石言于晋,神降于莘,内蛇斗而外蛇伤,新鬼大而故鬼小。主文以为一场警策,遂擢为冠。盖当时文体云然。胥翰林偃亦由是知之,文章之弊非公一变,孰能遽革。词赋以对的而用事切当为难,张正素云:庆历末有试《天子之堂九尺赋》者,或云:成汤当陛而立,不欠一分;孔子历阶而升,止馀六寸。意用《孟子》曹交言成汤九尺,《史记》孔子九尺六寸事,有二主司,一以为善,一以为不善,争,久之不决,至上章交讼,传者以为笑。若论文体,固可笑,若必言用赋取人,则与欧公之论何异?亦不可谓对偶不的而用事不切当也。唐初以明经、进士二科取士,初不甚相远,皆帖经文而试时务策。但明经帖文通而后口问大义,进士所主在策,道数加于明经,以帖经副之尔。永隆后进士始先试杂文二篇,初无定名,《唐书》自不记诗赋所起,意其自永隆始也。
  吴下全盛时衣冠所聚,士风笃厚,尊事耆老,来为守者多前辈名人,亦能因其习俗以成美意。旧通衢皆立表揭为坊名,凡士大夫名德在人者所居,往往因之以著。元参政厚之居名衮绣坊,富秘监严居名德寿坊,蒋密学□居尝产芝草,名灵芝坊,见侍御师道居名豸冠坊,卢龙图秉居奉其亲八十馀,名德庆坊,朱光禄□居有园池号乐圃,名乐团坊。临流亭馆以待宾客舟航者,亦或因其人相近为名,褒德亭以德寿富氏也,旌隐亭以灵芝蒋氏也,蒋公盖自名其宅前河为招隐溪,来者亦不复敢辄据。此风惟吾邦见之,他处未必皆然也。
  李公武尚太宗献穆公主,初名犯神宗嫌名,加赐上字遵,好学,从杨大年作诗,以师礼事之,死为制服,士大夫以此推重。私第为闲燕、会贤二堂,一时名公卿皆从之游,卒谥和文。外戚未有得文谥者,人不以为过,其后李用和之子玮复尚真宗福康公主。故世目公武为老李驸马,所居为诸主第一,其东得隙地百馀亩,悉疏为池,力求异石名木,参列左右,号静渊庄,俗言李家东庄者也。宣和间木皆合抱,都城所无有其家,以归有司,改为撷芳园。后宁德皇后徙居,号宁德坊。
  李公武既以文词见称诸公间,杨大年尝为序其诗,为《闲燕集》二十卷。柴宗庆亦尚太宗鲁国公主,贪鄙粗暴,闻公武有集,亦自为诗,招致举子无成者相与酬唱,举子利其馀食,争言可与公武并驰,真宗东封亦尝献诗,强大年使为之序,大年不得已为之,遂亦自名其诗为《干阳》、《登庸》二集,镂板以遗人,传者皆以为笑。
  《庄子》言蹈水有道曰:与济俱入,与汨偕出。郭象以为磨翁而旋入者济也,回伏而涌出者汨也。今人言汨没当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