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,奏乐,则海盐人扮《琵琶记》,艳姬数十人鱼贯而出,金翠珠玑,光采射人,飘重裾曳长袖为回风之舞,歌白雪之章。巧于应节,虽乱而不乱。如是累日,公作诗赠高、赠吴翁,复为吴翁题唐宋名画及谈经史、摄生,意甚悉。公苦辞归,翁张筵为剧饯。曰:“君难数犹未脱。即还,亦必远行,出月则善矣。”高与吴亦皆有诗为答,而馈金甚厚,公皆不受。借高马尾巾及栉具耳!既别,卧舟中,五鼓远岸,则肩舆已具沙际,四人舁之。至一阁,隐隐见“天风海涛“四字,知为闽境,日夜疾行。忽至一市,人物充塞。时朝中有微行者,众疑为锦衣官,咸避道。入一寺,肩舆止门外。公求饭舆人,舆人忽不见。大骇。步造娄野亭贾守。已至,公言所从来,二公惊曰:“此去『天风海涛』千余里,两日而至,何神耶!”留数日,回杭,向所借巾物渐失去,因之乌龙大王前拜谢。忽一黑蛇长丈余,自梁垂绕娄仆数匝,遂投神座下。

  方沉江时,音沈二人索家书,公为诗曰:“学道无成岁月虚,天乎至此意何如!身曾许国生无补,死不忘亲恨有馀。自信孤忠悬日月,岂论遗骨葬江鱼。百年臣子悲何极,夜夜潮声泣子胥。”

  此其传略,或谓行刺者感公义,已释公,公教托言鬼神。俾其人得返,命此学者以不经近怪而为之辞也。鬼神助善,实有此理。不然稷覆鸟羽,舜逃焚廪、浚井,张子房脱大索、授书圮上,皆非耶而又何疑于文成!

  孙给舍押字泣狐

  孙给舍鹏初,觞集唐侍御宅。召所常侍歌儿不至,至则羸病无人色,云为狐所据。孙公曰:“我善书符,当以治汝。”本是戏语,而儿哀乞不已。因捉唐公案上朱笔成“押”字授之。旬日儿至,病色大减,百顿称谢,曰:“狐见押字,泣避去矣。”

  凡正人怪邪所惮,故今人止邪常书“范文正公”。异世且然,况今世耶!公以只字泣狐,必有以慑之于幽者。

  鬼打虎

  歙县王干寺门塑千里眼、顺风耳,神手眼势可畏。有虎入,以为人也,而怒啮其足。神倒身重,遂压虎死,其神力也与!详载汪司马小说中。詹叔正谈。

  金陵巡兵

  近年,沿江用巡船缉盗。盗不得恣而苦,巡兵常自为盗。数年前,予适金陵获盗,乃其巡兵。盖往赴操江督府,遇贾船,故称盗劫之,赀掠殆尽。一盗着新袜,掷所着故袜于舟尾,而忘列名手本在袜中。既去,贾得据以闻于督府,兵尚不知。呼曰:“江上无盗。”督府曰:“汝等皆盗,安得谓无!”尽以伏法。然诸处及吾郡皆然,不但金陵。此等皆黠民,安得健忘,必司幽者,故调弄之至此耳!里语曰:“恶事无巧手。”信乎!

  烈鹳

  高邮有鹳,双栖于南楼之上。或弋其雄,雌独孤栖。旬馀,有鹳一群,偕一雄与共巢,若媒诱之者,然竟日弗偶。雄者形亲而依依,孤者声哀而啄啄。遂皆飞去,孤者哀不已。忽攒嘴入巢隙,悬足而死。时游者群客见之,无不嗟讶,称为“烈鹳”,而竟为诗歌吊之,复有“烈鹳碑”为某公撰。吴贞甫谈。

  虎冢

  正德间,木工丘高,奉化人,附东吴主人李七船,造番夷。至晦傍渡舟山,遘厉且死,众弃之山麓而去。数日不死。忽一虎来视眈眈,声咆哮,敛齿而不A,若悯其垂死者。高始怖甚,既见其不A,沾沾可亲,因指口求食。虎去以兔豕来,不可食。虎,雌虎也,故相依坐身畔,饲以乳。高得虎乳,日益强健,数日起行,德虎之甚。凡高有言,虎必帖耳听受。高度渡舟山旷不可居,迹得炭山穴深而奥,命虎负渡河居之。拾陶于弃窑,敲火于燧。虎暮必以兽归,始为烹饪,兼野蔬山果而食之。渐有牝牡之事,一如夫妻魍褚印:笥行刍⒗辞笈洌虎怒相搏,高倚虎持竿逐之,去远始已。虎欲悦高,遗兽常饶。高以鬻于山中,不乏蓄积糇粮。生二子,性俱猛暴,十二力举数百斤。或荐于制省督府胡公,捧檄招来,破倭成功,授上赏。虎与高死,合葬成冢,曰“虎冢”。至今海上谈者,谓猛虎可亲,必指虎冢云。吴贞甫谈。

  兽与人交,生子事常有之,此其类矣。而其始以无生,夫惟无生是以有生。老子曰:“含德之厚,比于赤子,毒虫不螫,猛兽不据,撄鸟不搏。”斯人病死,心丧其近之与!今山中妇子,常持竿逐虎,虎不乱搏,愈足为验。是可以指心。

  汤胤绩

  先朝边将汤胤绩,突与胡战败身死。月馀,口外某驿,天色将暝,忽一兵官至,驺从甚盛,坐中堂,令免供具,笫索笔砚灯烛,闭户而寝。明发,开户,寂然无人。但见壁诗末有“血污游魂归不得,当年空筑望乡台”之句,始知为汤公也。

  燕子矶僧商

  徽商某泊舟金陵燕子矶下,登观音阁,见阁颓坏。因僧乞施,遂解囊出三十金庀之,而馀金甚饶。僧遂蓄异,阳作留款觞之。既醉,是夜杀商脔割之,贮大瓮中,得其馀金。次朝,有贼曹亦泊舟矶下,见美妇担水入寺,疑讶逐之,至瓮前不见。破瓮尸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