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义、君主立宪主义笔战于东京,以巍巍赫赫之《新民丛报》竟遭败绩,堕其令名不可复振,可见文人不能徒恃笔锋,亦须少存公道。倒行逆施,笔亦不能为力也。古来痛快淋漓之文章无一篇不理直气壮,文人无行亦终自误耳,予于此尝为梁启超、刘申叔等可惜。

  文人有三寸毛锥,武士有三尺利剑,苟均能拿定主意、站住脚跟,只向正义上作去,其幸也可以为圣人君子、英雄豪杰,其不幸也亦磊磊落落、心胸坦白,上不愧于天,下不怍于人。苟恃才而谈非义,蛊惑人心,拔刀而事凶顽,流为蟊贼,大则杀其身,小则丧其名,辜负此三寸毛锥、三尺利剑,有些值不得也。

  书之能最感动人者为情书,故情书者有魂灵之物也。云笺一幅天外飞来,宛曲温柔如晤对于一夕,且言语出于人口而无踪,入于我耳而无迹,芳言绮语纸上留痕,有情人顾可不珍重哉?

  真面目握真镜一照便见,若稍沉吟便呵气满镜,未能露纤毫矣。真情亦然,其所以真者自然耳,苟一转念便成为假。世有之情人者当求知其心中事,勿求知其脑中事,心中之事自然发生,脑中之事必转念而出也。

  瞥然一念间,人道畜生道即由此分路,故人于恶念不畏其瞥然兴,只须瞥然一念止耳。隔邻见美女、行路获遗金,未有不动心者,少一转念,便来四知之畏惧而良知遂战胜恶魔矣。世有君子,其于此种地方下工夫庶乎可。

  天下有情人与其得欢会之交酬,不如有别离之情况。盖人之爱情因愈思而愈真,苟形影相随,不离左右,其欢悦爱恋之情反觉味同嚼蜡也。且好事难长,欢情易去,有聚有散本属常道,与其散于欢聚之后而生悲,何若久处离散之境而相安若素乎?愿持此语以超度天下痴男女。

  情海中苦众生,尝见天下未经爱情之人逍遥自适,快乐自如,任意所之,脱然无累,既羡之而又深妒之。但所谓逍遥自适、快乐自如、任意所之、脱然无累者,又未必即为天下未经爱情之人,且以彼视此,彼未经爱情者乃心无定所、情无寄托,且较陷身情海中者为尤苦。嗟夫!人人有一撇不下之事,断不能雇倩与人,其他可揽可推、任情起倒者皆世界中事,非我事也。然我之事究系何事乎?亦不过情爱而已。情海中苦众生虽曰苦恼,然终有一片洁白自受用地,绝非彼未经爱情之人所能享受,亦当知自足也。

  物有特色,人有特性。物有特色始生,人有特性始灵。试观石块磊磊,可转而不可啮者,谓非石块之特色耶?杨柳袅袅可动而不可压者,谓非杨柳之特色耶?故人卓立于万象之上,总须独发独行,自立自守,沉毅为精神,进取为事业,确持其特性而毅然独处于群小之间,以磨练丈夫之真骨头,令其光芒灿烂,可仰可畏,可敬可拜,以视彼举世滔滔。失我亡己,徘徊顾望,以社会之风潮为进取之标准,叩首曳尾,辄欲售身之人,与夫营营碌碌、雕凿淫说、修练末技,执和字平字、滑字圆字为涉世秘诀,毫无毅然凛然、果然断然之豪骨者,是皆损岩石之庄,失杨柳之美,自呈一种奇丑之怪象,不足齿于人类也。

  大丈夫者,道义之骨也,元气之体也,社会之主人也。故须道理贯心肝,正义填骨髓,谈笑于生死之间,以示其坚毅之态度、之精神。盖自有生民以来,未闻有柔性人而能为社会之主人与事业之元祖者也。

  社会之兴也必有道,道也者以人间不可不由之数理为体、以不可不蹈之轨则为用,故必要者道之体而已,而政制与法律虽因时为变通,体则亘万古莫渝焉。虽东西异俗,中外分途,有君主国、有民主国,然其国之由强盛而治平也,必不出于共由之数理,是以释迦之心即耶苏之心,华盛顿之精神即尧舜之精神也。

  法国人有言曰“不自由毋宁死”,此言也真天地间至大至刚之魄力,足以拔山搅海,不仅使法国共和、美国十三州独立而止也。今日法美之文物典章焕然灿然,不过此力所生之最小结果,而共和制度亦仅为义人烈士万斛血泪中一滴血泪所凝结,其真正之精神固仍弥漫于人间,寄托于后来男子之身。使个人而无坚毅之本领,则虽法美宪法、国会亦无用之长物,不难中道而坠。如个人有此本领、具此精神则扩而大之,虽印度、波兰亦可得重睹天日而获自由也。

  组织社会者有老弱、有青年,有大人、有赤子,年貌不一,相错合而运转社会进行之机关,就中为最活动之原力并为进步之机轴者,即青年是也。

  青年者灵性之花蕾,活气之宝藏也。其天真英挺之气与识,恰如野草之浴春雨,勃然发生,无心成长,不用力而自振,直往奋进,欲舍不能,欲遏不得也。故世界者青年所独有,世无青年,无世界矣。青年而不善于发挥其灵性其活气,世界亦无光彩矣。老大之人尊重阶级,汲汲于保守原有之情态,是其本分,不足咎也。盖社会者一方面固为老大阶级所左右,一方面则另以青年进取活动之势力调融之、迪导之,然后进退轻重之权衡于兹而生,而保守、进取二者两不偏倚,遂得正当之发达。是为人事之妙机,历百世而如新者也。

  今之贵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