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塍陇间作短笛声也。
  君载云:张萱工仕女人物,不在周昉之右;平主见十许本皆合作,画妇人以朱晕耳根,以此为别,不可不知也。余过富沙,张石只侠君以萱仕女一卷惠余,秾丽丰肥,不独朱晕耳根,颊上亦大著燕文。绢虽百断,神采奕奕也。以示陈章侯,云非萱莫办。且诧余曰:君常诮余仕女太肥,试阅此卷,予十指间娉婷多矣。
  巨然与刘道士同时,画亦同。但刘画则以道士在左,巨然则以僧在左,以此为别耳。见《画鉴》。巨然声施至今,刘遂寂寂。堵芬木曰:“刘何必专画道,巨何必专画僧,乃於绢素中争坐位耶!”予曰:“烟云变灭,水石幽閒,此中坐位,那得不争!”
  君载《画鉴》云:僧传古画龙,体势胜董羽;作水甚不逮。予谓龙正以水为体势,画龙不工水,正如造酒忘下糜耳。
  《画鉴》:石恪画戏笔人物,惟面部手足用画法,衣文粗笔成之。今人称戏语、戏事,咸曰戏笔。笔字不可以他字代,想沿於此耳。米元章善写古贤像。见《画鉴》。今人但知其能作山水耳。
  天游子效负图先生,履迹遍名山。或问曰:“山不同乎?”曰:“然。春山淡冶而如笑,夏山苍翠而如滴,秋山明净而如妆,冬山惨淡而如睡,海山微茫而隐见,江山严厉而峭卓,溪山窈窕而幽深,塞山童赪而堆阜。桂林之山,玲珑剔透;巴蜀之山,巉差窳窆;河北之山,绵衍庞博;江南之山,峻峭巧丽。”山之形色,不同如此。今人但传春山四句,亦并作郭河阳语。
  女闾七百,齐桓徵夜合之资,以佐军兴,皆寡妇也。《唐书•西域传》曰:“葱岭以束,俗东喜淫,龟兹、于阗置女肆,征其钱。”不足论。仲相桓有此,岂但器小!于文定曰:天地六气,自有一种邪秽,必使有所疏通,然後清明之气,可以葆完。辟如大都大邑,必有沟渠,以流其恶;否则人家门庭之内,皆为污浊所溷矣。此最快论。女闾七百,盖亦阴寓救俗之微权,未可尽非也。
  《红线传》:“铜高揭,漳水东流,晨鸡动野,斜月在林。”四语何等冷劲,而下接云:“忿往喜还,顿忘於行役;戚知酬德,聊副於咨谋。”便是村学究语。乃知为文单行者易工,而俪偶者难妙也。
  己卯冬,过尉氏,阮太冲先生与予谈《易》。先生极推金谿傅文兆,言其所著十一翼,可尽废从前作者。予索之十年不得。後在闽得之於蒋用{山改}此书神宗末年,刻之金陵书坊中,时亦不久,不知何以不行於世?文兆於《易》,滥熟胸中,信手而拈,冲口而出,无非至理。余悲其不传於世,又无力为之复梓,因以归之堵芬木,芬木许为镌於历城。芬木信人,想终不负此诺也。
  鳆鱼出胶州,昔扑,今皆呼鲍。胶人言:鳆生海水中乱石上,一面附石,取者必泅水持铁铲入,铲骤触,鳆不及觉,则可得;一再触,则粘石上,虽星碎其壳,亦胶结不脱。故海错惟此种最难取。光武时,张步据青、徐,遣使诣阙献鳆鱼。後汉吴良为郡吏,不阿太守,赐良鳆鱼百枚。南齐时有遗褚彦回三十枚者,每枚值数千钱。宋时淮治北属,江南无复能得。或有间关至者,一枚亦值数千钱。当时重之如此。予在濰,匡九畹以鲜鳆来,就火上炙啖,鲜美异常。人言闽亦有鳆鱼,余在闽曾未一见。惟香螺肉,酷似鲜鳆,而香与脆又过之。但乾腊,不堪与鳆为奴耳。
  “鯗”字从“养”字之半,相传最养人。浙僧以佛经中有“南海有鱼,其名石首,比丘有疾,食肉四两”语,态啖之。林铁崖云:粤中僧以蚬蛤无血,食与蔬菜等。工部“风俗当园蔬”,不独为白小咏矣。然皆无赖挂褡所为,稍持戒律者,即委顿,不至藉经言为口实也。
  剑侠见於古传纪中甚夥,近不但无其人,且未闻其事。惟闻宋辕文尊公幼清孝廉;素好奇术、曾遇异人於淮上,席间谭剑术。其人曰:“世人胆怯,见鬼神辄惊悸欲死,魂魄尚不能定,安望授鬼神术!”宋曰:“特未见耳,乌足畏!”其人忽指坐後曰:“如此人,公那不畏!”回首顾之,座後辄有神,靛面赤髭,狰狞怪异,如世所塑灵官像。宋惊惧仆地。其人曰:“得云不畏耶!”又予姻陈州宋镜予光禄尊人圃田公,讳一韩,神庙时在兵垣,劾李宁远,疏至一二十上;宁远百计解之,卒不从。一夕,公独卧书室中,晨起,见室内几案、盘盂、巾鸟、衣带,下至虎子之属,无不中分为二,痕无偏缺,有若生成;而户扃如故,夜中亦无少声息。公知宁远所为,即移疾归。光禄时侍养京邸,盖亲见之。乃知世不乏异术,特未之逢耳。蜀许寂好剑术,有二僧语之曰:此侠也,愿公无学!神仙清净事异於此,诸侠皆鬼,为阴物,妇人僧尼皆学之。此言近理,世之好异者当知之。
  予两过赵州柏林寺,见吴道子画水,在佛殿後梁短壁上。波涛汹涌,翻澜骇沫,仰视之,目为之眩、州人有为墨刻者,有画为巨幅者,波澜层折,皆有可观。过者辄市之以赠人,有数家以此为衣食。殿後壁上水色甚鲜,而柱础皆非千年外物,其为後人摹写无疑。家君爱画水,常以赵州所卖水,倩秣陵善画人取赵州临本转临之,尚自汹汹动人。乃知古人绝技,留传其地,千百年後,少得其皮毛,尚足胜人。若亲承指授,更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