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诗见两处
唐人一诗见两处刊者甚多。如“万愁生旅夜,百病辏衰年”,“时过无心求富贵,身闲不梦见公卿。”此二诗既见《姚合集》,又见《王建集》。“赁宅得花饶,初开恐是妖。”此一诗既见《杨巨源集》,又见《王建集》。“有月皆同赏,无秋不共悲。”此诗在《卢纶集》,则曰《忆司空文明》,在《司空文明集》则曰《忆卢纶》,不知果谁为也。
○郡守左符
唐故事,以左鱼给郡守,以右鱼留郡库。每郡守之官,以左鱼合郡库之右鱼,以此为信。自周显德间废,而此制不可复。唐之鱼符,即古者铜虎符之意也。按古之符节,左以与郡守,右以留京师,非谓留郡库也。谓郡守往回,以所授之左符,合京师之右符,以防其伪。其或遣使调发于郡国,则请内库之右符,以合郡国之左符。如魏公子无忌入王卧内,窃虎符以召晋鄙之兵,救平原之难是也,大略如此。然观《唐志》,谓符宝郎掌国之符节,藏其左而班其右。《环济要略》铜虎符竹,使符中分,留其左半,以右半付之,则知古之符藏其右而班其左,后之符藏其左而班其右,此为不同。今《刑统》出左符以合右符,是亦左者在内,右者在外也。说者谓请内库之左符,以合郡国之右符耳。
○祸福不相远
汉高祖与卢绾同里同日生,及壮,学书又相爱。终之高祖帝汉,卢绾王燕,皆处非常之地,则知庚甲稍同,祸福亦不甚相远。因而推之,李浚与李宗谔同宗同甲,后一日生,子生休戚同,宗谔死,浚后一日死。李挚与李行敏同宗,同年发科第,同甲子又同门。挚尝《答行敏诗》曰“因缘三纪异,契分四般同。”武元衡与李吉甫同年,又同日为相,及出镇,又分扬、益,至吉甫再入,元衡亦还。吉甫前一年以元衡生日薨,元衡后一年以吉甫生日受害。其祸福之同,有如此者。
○谅暗登遐
吴曾《漫录》曰:孙绰表哀作诗,其序云“自丁荼毒,不胜哀号,作诗一首,敢冒谅暗之讥,以申罔极之痛。”虽人臣亦可以言谅暗也。仆谓人臣而称谅暗,不特孙绰也。晋人如山涛居母丧,诏曰“山太常居谅暗,情在难夺。”盖当时未甚避忌故尔。又如登遐二字,晋人臣下亦多称之,如夏侯湛曰:“我王母登遐”,孙楚《除妇服诗》曰“神爽登遐忽一周”,又《诔王骠骑》曰“奄忽登遐”,自此称登遐者不少,亦当时未避忌尔。然不可谓臣下亦可称也,案暗字何休读为音,郑氏读为谙,白乐天诗曰“商宗谅暗中”,读为暗。
○事有定数
灌口城,汉灌婴所筑。至建平中,孙权经此城,命凿井,适中古瓮,得石函。铭曰:“汉六年颍阴侯开。”下云“三百年当塞,塞后不满百年,当为应运者所开。”权欣然以为己瑞。樗里子之葬渭南也,曰:“后百年当有天子宫夹吾墓。”至汉兴,长乐宫在其东,未央宫在其西,考《樗里子》,至汉高帝造二宫之时,实一百有三年。夫以一井之开塞,二宫之建创,其先定已如此,况他事乎?要知万事皆有定数,世徒知一井开于孙权,而不知已定于三百年之初;世徒知二宫作于高帝之时,而不知樗里子已定于百年之始矣。盖战国之士,多深于数,所以能知未来之事,至汉犹然。
○禽经
章茂深尝得其妇翁石林所书《贺新郎词》,首曰“睡起啼莺语”。章疑其误,颇诘之。石林曰:“老夫尝考之矣,流莺不解语,啼莺解语,见《禽经》。”仆因求之,《禽经》止一卷,不载所著人名。自《汉?七略》、《隋?经籍志》、《唐?艺文志》、本朝《崇文书目》皆不载。观其洞究物理,殆非常人所为。观《埤雅》及诸书述《禽经》所载,而今《禽经》无之,尚数十条,如“鹤以怨望,鸱以贪顾,鸡以嗔视,鸭以怒睨,雀以猜惧,燕以狂盱,莺以喜啭,乌以悲啼,鸢以饥鸣,鸽以洁唳,枭以凶叫,鸱以愁啸”,“鹅飞则蜮沉,具鸣则蚓结”,“鹊俯鸣则阴,仰鸣则晴”,“陆生之鸟朱多锐而善啄,水生之鸟朱多圆而善唼”,“短脚者多伏,长脚者多立”,凡此,在今书皆所不闻,疑《禽经》非全本,此语得之鲍夷白。仆又观之,如“鹭目成而受胎,鹤影接而怀卵”,“鸳鸯交颈,野鹊传枝”,此见《变化论》,“鹤以声交,鹊以意交,辂暌跃交而孕”,此见《尔雅疏》,“鱼瞰鸡睨,鸟无肺胃,蜃无脏”,见《崇有论》。此类甚多,皆《禽经》所当收者。鲍夷白谓《禽经》非后人作。仆考《古今群书类目》,并无《禽经》。又观《三国志》,陈长文引《牛经》、《马经》、《鹰经》及诸《相印》、《相笏》等经,谓皆出于汉世,独不闻《禽经》之说。今《崇文书目》载《马经》、《鹤经》、《驼经》、《鹰经》、《龟经》,亦无《禽经》,疑后人所作,《埤雅》谓师旷作。
○古今之学
范晔《后汉论》曰:“古之学者为己,今之学者为人。为人者凭誉以显物,为己者因心以会道。”《颜氏家训》曰:“古之学者为己,辅不足也。今之学者为人,但能说之也。古之学者为人,行道以济世也。今之学者为己,修身以求进也。”二说不同,皆非吾夫子之意。
○慨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