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浩谓咄咄逼人,盖拒物之声。嗟乃叹声,咄嗟犹呼吸,疑晋人一时语耳。仆观魏陈暄赋“汉帝咄嗟”,《抱朴子》“不觉咄嗟复雕枯”,李白诗“临歧胡咄嗟”,王绩诗“咄嗟建城市”,张说诗“咄嗟长不见”,陈子昂诗“咄嗟吾何叹”,司空图诗“笑君徒咄嗟”,此诗于花字韵押,是亦以为咄嗟。贡父所举,乃别一诗,曰“咄喏休休莫莫”,且陈暄、葛稚川、左太冲、陈子昂、李太白之徒,皆在司空图之前,其言已可验矣。况复图有前作咄嗟字,无可疑者。仆又推之,窃谓此语,自古而然,非特晋也。《前汉书》“项羽意乌猝嗟”,李奇注,猝嗟,犹咄嗟也。后汉何休注《公羊》曰,噫,咄嗟也。此咄嗟已明验汉人语矣。又《战国策》有叱咄、叱嗟等语,益知此语,自古而然。贡父所说,固已未广,石林引孙楚诗,且谓晋人一时之语,亦未广也。咄咄逼人,乃殷仲堪语。石林谓殷浩,误也。殷浩语乃“咄咄书空”。
○唐人用一麾事
《笔谈》曰:今人守郡,谓之建麾,盖用颜延年诗“一麾乃出守”事,此误也。延年谓一麾者,乃指麾之麾,非旌麾之麾也。自杜牧之有“拟把一麾江海去”,始谬用一麾,自此遂为故事。此沈存中所言也。仆因考唐人诗,如杜子美、柳子厚、许用晦、独孤及、刘梦得、陆龟蒙等,皆用一麾事,独牧之谓把一麾为露圭角,似失延年之意。若如张说诗“湘滨拥出麾”,如此而言,初亦何害?《缃素杂记》谓牧之意则善矣,言拟把则谬也。自谓一麾,于理无碍,但不可以此言赠人。宋景文公诗曰“使麾请得印垂腰”,又曰“一封通奏领州麾”,是真得延年之意,未尝谬用也。仆谓黄朝英妄为之说耳。牧之之误,正坐以指麾之麾为旌麾之麾。景文之误亦然。朝英乃取宋斥杜,谓牧之不当言拟把,而景文自用为宜。然则牧之“拟把一麾江海去”,岂不自用?景文“使麾请得印垂腰”,独非旌麾邪?朝英又谓一麾事但不可以赠人。仆谓以景文诗使麾州麾字语人,又何不可?所谓贬辞者,麾去云尔。既是旌麾,何贬之有?朝英又谓景文用一麾事,真得延年之意,则是延年以一麾为旌麾之麾,初非指麾之麾也。其言翻覆,无一合理,甚可笑也。《笔谈》谓今人守郡为建麾,谓用颜诗事,自牧之始。仆谓此说亦未为是,观《三国志》“拥麾守郡”,《文选》“建麾作牧”,此语在牧之前久矣。谓把一麾之误自牧之始,则可;谓建麾之误,则不可。
○金钗十二
唐人诗句多用金钗十二事,如乐天诗“钟乳三千两,金钗十二行”是也。《南史》:周盘龙有功,上送金钗二十枚,与其爱妾阿杜。其事甚佳,罕有用者。今多言金钗十二,不闻用金钗二十,亦循袭而然。“金钗十二行”,或言六鬟耳,齐肩比立为钗十二行。白诗《酬牛思黯》有“金钗十二行”之句,自注,思黯之妓颇多,故云。似协或者之说,然梁武帝《河中之水歌》曰“洛阳女儿名莫愁,头上金钗十二行”,是以一人带十二钗,此说为不同。
○陈简斋诗
简斋《腊梅诗》曰“黄罗为广袂,绛帐作中单。”既言帐又言中单,似觉意重。仆观东坡诗曰“海山仙人绛罗襦,红纱中单白玉肤”。恐简斋用东坡意,绛纱作中单,而传写误以为绛帐耳。
○韩白诗意同
乐天诗有纪年月日者,于以见当时之气令,亦足以裨史之缺。如曰“皇帝嗣宝历,元和三年冬,自冬及春夏,不雨旱顸瘛保有以见宪宗即位三年,久旱如此。又诗曰“元和岁在卯,六年春二月,月晦寒食天,天阴夜飞雪,连宵复竟日,浩浩殊末歇”,又以见元和六年二月晦为寒食,当和暖之时,而{咪}霈大雪,其气候乖谬如此。又诗曰“八年十二月,五日雪纷纷,竹柏皆冻死,况彼无衣民”,又见元和八年十二月五日大雪寒冻,民不聊生如此。仆按《东汉书》,延熹间大寒,洛阳竹柏冻死。襄楷曰:“闻之师曰:‘柏伤竹槁,不出三年,天子当之。’”乐天此语,正所以纪异也。又观韩退之《辛卯年雪诗》亦曰“元和六年春,寒甚不肯归,河南二月末,雪花一尺围。”此说正与乐天同。
○东坡用如皋事
前辈谓东坡诗曰“不向如皋间射雉,归来何以得卿卿?”按《左传》,贾大夫娶妻美,御以如皋。如训往也,非地名曰如皋,坡误用之耳。仆观《古乐府》、张止见、毛处约、江总等《雉子斑诗》皆以如皋为地名用,知此误非始于坡。仆得此诗后,检诸家诗注,见赵次公亦引其间一诗,乃知暗合孙吴。又观《宋书》,明帝射雉无所得,谓侍臣曰:“吾旦来如皋,空行可笑。”陈萧有《射雉诗》“今日如皋路,能将巧笑回。”
○东坡用西施事
东坡诗曰“他年一舸鸱夷去,应记侬家旧姓西。”赵次公注,按《寰宇记》东施家、西施家,施者其姓,所居在西,故曰西施。今云旧姓西,坡不契勘耳。仆谓坡公不应如是之疏卤,恐言旧住西,传写之误,遂以住字为姓字耳。既是姓西,何问新旧?此说甚不通。“应记侬家旧住西,”正此一字,语意益精明矣。
○东坡用计魁梧
东坡《和刘贡父诗》曰“青派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