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阔大纤细、典雅朴质、闲澹浓丽、敷腴寒瘦者,诗之面貌肤革也。
  本之以性情,出之以本色,柚以学力,运之以真气;四者不备,不可言诗。王贻上之诗无性情;朱锡鬯之诗无本色。
  《渔洋诗话》三卷,无一语及性情者;只如赏名花,评美人,矜夸其声容丰度而已。然名花美人,犹天然去雕饰者。其所赏,乃缯花,矜剪枝缀叶之巧;所评,乃时妓,夸梳头缠足之工;於真诗毫无涉也。
  仇沧柱注《杜》,记明季萧云从作《杜律细》,平仄用转音,改拗从顺,於“北城击柝复欲罢”一诗全载其说;乃知人之无识有如此者。读书虽多,只以供其卑陋耳。沧柱谓“虽考证详洽,但恐多此转折”,其说是矣。然沧柱亦有近此者。“与子避地西康州”一诗,谓“与远久一”皆作平声读;“此生任春草”,谓“任”字平声,“春”字上声;“细草偏称坐”,“称”字义从去声,读作平声之类,皆属可笑。然此皆自吴才老《叶韵》始,作俑之罪乌可逭也!
  俗人无诗;伪人无诗;不读书人无诗。
  杜之排律,往往重韵。韩、白用韵,亦多出入。虽系大家,不可学也。
  凡事皆有化工,有画工;惟诗亦然。当为化工,不当为画工。化工可以兼画工,昼工不能兼化工也。
  谢茂秦《诗说》得失相半。“想头”一语,茂秦自言其得力所在。然是语有病,近於释氏灵明作用及姚江良知之旨。人未有不多读书,广识见,浸淫於古,而作诗想头可以超拔者也。若概以是语之,必堕汗漫支离之病,非徒无益而又害之。
  才士之诗,不患无本色真气,而患於无学力,故其诗多不入格。然较之摹仿者,与其不逊也宁固。
  今人之诗,下者无论已,高者总不离乎摹仿二字。其一摹杜,所主在格,而无杜之才气,故常失於平庸,而甚者不知所云。其一摹王、孟,所主在丰韵,而无王、孟之才气,故常失於短弱,而甚者至於幽僻。摹格者如乡原学圣人,不知其有经天纬地神明变化之才,而但以规行矩步为圣人。摹丰韵者如清客学名士,不知其有通今博古经济文章之学,而但以清谈痛饮为名士。均为识者笑而已。
  史家三长,曰才,曰识,曰学。非止作史为然也,诗文无不然。三者识为最难。不知作诗者不知论格,无诫者也。论格而止求其貌,不求其所以然,犹之乎无识也。王渔洋才学皆万人敌,於古人之格亦能学之,而止得其貌,不求其所以然,正坐识不足也。
  谢茂秦《诗说》有云:“当取初唐、盛唐十四家,选其集中最佳者录成一帙,熟读之以会神气,歌咏之以求声调,玩味之以裒精华。得此三要,则造乎浑沦,不必塑谲仙而画少陵也。”此语自妙。至其所载“天灯”诸句,亦不过广於搜索情景,钅追链字句耳;何得自诧神奇,至谓想头落於不可测处,支离其说以惑人耶!
  炼想头固不可少,然想头出自心,则炼心更为第一层工夫。心为诗心,则想头自不远於诗。心为浸淫稔熟十四家之诗之心,则想头自近於十四家。心为笼盖古今包含宇宙之心,则想头自落於不可测处。茂秦又云:“作诗别有想头,能暗合古人妙处,法在其中矣。如为将者当熟读兵书,又不可执泥,神奇自从裹许来。”此语自较亲切,然亦不明备。
  余尝观黄山谷《大雅堂记》、《石刻杜诗记》,此老为善言《杜诗》者。及见元好问《杜诗学引》云:“近世惟山谷最知子美,而山谷未尝注《杜诗》。试取《大雅堂记》,则知此翁注《杜》已竟。”乃知豪杰所见,大略相同。
  黄山谷善言《杜诗》,而自作诗殊不见其佳。余数年前曾见其集,谓此老为不能诗文者。及观《大雅堂记》,又恐余枉此老,因欲复求其集,而一时不可得。家中止《仇注杜诗》,载其《题杜子美浣花溪图》一诗。急取观之,格调卑弱,尚不及陆,何逮於苏!人以苏、黄并称,殊不可解。
  山谷《大雅堂记》云:“子美诗妙处,乃在无意为文。”语略而意晦,恐开後世师心自用之端,使浅率者得以藉口;不如元好问所言,语详而意明也。今载於此。“窃尝谓子美之妙,释氏所谓‘学至於无学’者耳。今观其诗,如元气淋漓,随物赋形;如三江、五湖,合而为海,浩浩瀚瀚,无有涯悖蝗缦楣馇膦悖千变万化,不可名状;固学者之所以动心而骇目。及读之熟,求之深,含咀之久,则九经百氏,古今精华,所以膏润其笔端者,犹可彷佛其馀韵也。夫金屑丹砂芝术参桂,识者例能指名之;至於合而为剂,其君臣佐使之互用,甘苦酸咸之相入,有不可复以金屑丹砂芝术参桂名之者矣。故谓《杜诗》为无一字无来处亦可,谓其不从古人中来亦可也。前人论子美用故事,有‘著盐水中’之喻,固善;但未知九方皋之相马,得天机於灭没存亡之间,物色牝牡人所共知者为可略耳。”可谓古今论《杜诗》者第一耳。然犹若有未尽者在。
  韩文公《题杜子美坟诗》,词意浅俗,气格卑靡,系元、明以来人伪作,断非韩之真笔。仇沧柱谓“似非後人伪”,亦可谓无目力者。此诗与韩诗如黑白之异,一望而知;中惟“天光晴射”二语较佳耳。沧柱又引《容斋随笔》所载昌黎窦牟韦河南《寻刘师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