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幸察!
  然足下之事,以告者不详,实不知果如所闻否。目下想已有定局,亦不知进退之机复能自足下决之否。迈与足下以文章气谊相交,胸有所见,不敢自外,窃效古人忠告之义,言过切直,皆世俗朋友所讳者。足下不以世俗自处,知必不怪斯言矣。
  迈自归家後,穷窘益甚,米盐琐屑之务扰扰方寸中,学业日就荒弃,惟待一官作生计,所言於足下者皆不得身试之,以为大戚。然区区之志,虽贫困幸终无衰堕;家事之暇,偶亲书卷,便自觉浩浩落落,不知终能有所得否也。所作《海山集序》,匆匆未及点窜,中多未安者。今另写一本寄去,前稿幸无示人也!草草不宣。
  【答秦太瞻书】
  五月辱手翰,慰诲殷至,深感故人情意重厚,悯其困穷而不弃其愚陋。然所言“无以命途蹇涩,遂思自弃”,若专以科第得失为愚虑,此不知愚之心也。愚今家方贫困,无仰事俯蓄之资,不得不以一官为急。然生平志愿,岂以一官终哉!屈子曰:“民生各有所乐兮,予独好修以为常。”贾子曰:“贪夫狗财,烈士犭旬名。”夫士之志之殊也,若寒暑之异宜,若舟车之不可相假,必不能出於一途也。故最上为道德,其次经济,次文章,递降其等而後及於利禄。世人各行其志,然贤否则必有分矣。愚虽不肖,诚不敢以庸众自待,科第之得失尚不以分荣辱於胸中也。
  昔韩退之苦家贫,急於求仕,三以书自通於宰相,後人讥其躁进。然当是时,退之家累三十口,衣食无所资,故不得不出於此。夫饥之求贪,寒之求衣,虽圣贤与庸众同;其高自位置则必别有寄焉。故曰:其小得,盖欲以具袭葛,养穷孤;其大得,盖欲以同吾之所乐於人耳。其他可否,自计已熟,诚不待人而後知。退之上书虽多,皆非其真面目;其真面目在答崔立之一书。足下试求取观之,必有以知愚矣。
  今世士大夫不识文章,以举业为文章;不识经济,以簿书期会为经济;愚皆心非之,故窃有以自处。既与世殊趋,世之见者往往不喜,其穷且困未必不以此。然本志不可改。今家贫,上有父母,下有妻子,亦不敢矫情言吾能安贫乐道,遂绝意富贵。然所谓文章经济者,则固讲求之矣。遇不遇,命也,终吾身焉已耳。不有得於世,必有得於已;不有得於今,必有得於後。又安能舍吾之所乐而从世俗之好以为工也!然则命途虽蹇,岂自弃哉!岂自弃哉!迂阔之见,蓄之已久,聊向足下一吐之。以为然乎,否乎?其亦有合於屈、贾、韩三子之所云乎?复之教之,幸甚,且藉以观足下之志。
  古人书问往还,类不作今世儿锤》河铮私窃慕之,故敢以所学为覆,亦将以古人期足下也。言虽狂,毋以为怪。书到,便思一答;以无便人,故迟至数月,罪甚,不宣。
  【枝人说】
  凡手皆五指,而枝者独六。五者不必其废於事也,六者不必其便於事也,则将留之乎,则将去之乎?留之无所用,去之则伤於手而痛於心。指而无知也;指而有知,为无用之物,附於人身而见恶焉,不将以为大戚乎!
  天之生予也,若有意,若无意,若漠然不知有是人而任其遭遇也者,若故生之使穷极人世之苦也者。历二十五年,卒卒然无一刻之欢,既无所用於世,又不能安其身,年愈长而身愈困。爱者无以全其爱,而恶者亦无道以去之;欲存不可,欲亡不可。呜呼,是亦“枝人”而已矣!
  五指而去一焉,则非手也,如人之不可缺者也。指而枝,必手所不乐有,亦如人之见恶於世也,其有也无为,其无也罔缺,人与指同其情,则亦惟指知人之苦;指与人同其遇,则人亦可以冒指之名:故曰“枝人”。
  然枝指不言动,不衣食,无求於人,人亦不我用,始虽恶之,久则相忘於无事矣;人则不能也。是又枝人之所慕於枝指者也!
  【蠹人说】
  余少时心志广侈,尝独层自念,谓丈夫生而以弧矢射天地四方,长而业《诗》、《书》,则必功业昭於时,言语垂於後,学为世师而仕宦至於建牙开府。春时风景丽和,人意骀荡,则携二三朋好,乘扁舟,著芒╂,游大江之南,登涉山水,访奇吊古,啸傲於烟阈遇盎柳明媚之间。及秋高风厉,人亦气劲志壮,则率幽、燕健儿,凋弓大羽,驰马出塞外,校猎於古阒小⑽逶之地,如曹景宗生啖黄獐,犹赋《竞病诗》故事:斯雄心之一逞也。及长而屡踬棘闱,不能得一第,家日益贫,因贫日益病;年已三十六,往来不得一文字交,登乡科十馀年,未致身於一官一邑,日颠倒於米盐琐屑中,不能作跬步游:盖昔时之志无一得者。惟贫病之暇,从事於典籍文章者为专且久。然质本钝弱,又以病之故,心虚烦不可用,神志凋落,昏毛遗忘,虽专且久亦无得焉。
  夫天下之专且久於书而不他及者,无蠹鱼若也;其日在书之中而无所得者,亦无蠹鱼若也。余生六岁受书,三十年於其间,而鲜所得,与蠹鱼何异!宋儒谓人生而无补於世,徒衣服饮食,耗天下物力者,为世之蠹。余居家而无所裨,日衣服饮食而不能干谒耕殖,博资财以仰事俯蓄,处世而无所用,耗天下之物力而不能利益於人,呜乎,岂非一“蠹人”也哉!
  鱼而蠹,物也,世不之责也。人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