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《乾》来化之。《坤》施一阴於《乾》,以化其一阳,而生三女;凡三女之卦有言“柔来”者,明此本《乾》也,而《坤》来化之。非是卦也,则无是言也。”愚按:此言甚巧,近似有理,颇得其仿佛,而实不然也。《彖传》之词皆谓自本卦升降,但非自他卦而变耳。子瞻知卦变之不足信,遂以为如此,不知孔子所谓“来往,上下”,皆实有所以然。果如其说,则三子皆自《乾》来,三女皆自《坤》来,止一来字足矣,何必又用进往上下也!且谓最著者《贲》之《彖传》,则止言“刚来而文柔”足矣,何以言“分刚上”也?孔子用字不已赘乎?又如“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”、“外”者《坤》耶《乾》耶?何以他卦皆不言外,而此独言外耶?惜不得起子瞻而问之也。
  伊川亦不取卦变之说,其言曰:“如‘刚上柔下’,‘损上益下’,谓刚居上,柔居下,损於上,益於下,据成卦而言;非谓自卦中升降也。如《讼》、《无妄》云;‘刚来’,岂自上体而来也!凡以柔居五者,皆云‘柔进而上行’,柔居下者也,乃居尊位,是进而上也;非谓自下体而上也。”愚按:刚上柔下,以成卦言之,不知所言与孔颖达同否。颖达谓“刚卦在上,柔卦在下,为刚上柔下;柔卦在上,刚卦在下,为柔上刚下”,虽与《咸》、《恒》数卦相合,而其理不可通之於“柔进上行”,“刚自外来”之语。揆程子之意,则又似以“刚爻居上,柔爻居下”为言;然於《咸》、《恒》则不可通矣。《损》、《益》二卦则又因卦名为言,非他卦比也。《讼》舆《无妄》皆自上而来,《无妄》固明言“刚自外来”也。故朱子谓“程子牵强解了”,固不足以服言卦变者之心也。至谓柔层尊位即为“进而上行”,则柔居尊位者三十二卦,何以他皆不言,而独《噬嗑》、《晋》、《睽》、《鼎》四卦,皆《离》在上者。言之耶?又《大有》亦《离》在上,何以又不言耶?此其中具有所以然,而程子未之知也。
  【《古文尚书》考】
  《书经》蔡《注》每篇序所云“今文古文”,解者曰:“今文,伏生所授,马、郑等注;古文,孔壁所藏,安国所傅,”是说相沿久矣。以予考之,有可疑者。
  《後汉书儒林传》云:“中兴,牟融习《大夏侯尚书》,东海王良习《小夏侯尚书》、沛国桓荣习《欧阳尚书》。扶风杜林传《古文尚书》,林同郡贾逵为之作《训》,马融作《傅》,郑康成《注解》,由是《古文尚书》遂显於世。”据此,是马、郑所注非伏生之《尚书》而《古文尚书》也。考《古文尚书》,当前汉时孔安国授都尉朝,朝授胶东庸潭,谭授清河胡常,常授虢徐敖,敖授琅琊王璜及平陵涂恽,恽授河南桑钦,平帝时立於学官。後汉习《古文尚书》,见於《儒林传》者,南阳尹敏初受《欧阳尚书》,後受《古文》;汝南周防师事徐州刺史盖豫,受《古文尚书》,撰《尚书杂记》三十二篇;鲁国孔僖世传《古文尚书》;东昏杨偷师事丁鸿,习《古文尚书》;东海卫宏从杜林受《古文尚书》,作《训旨》;济阴孙期习《古文尚书》。又《贾逵传》云:“父徽,受《古文尚书》於涂恽。逵传父业。肃宗立,特好《古文尚书》,诏逵入讲北宫白虎观,南宫云台。达数为帝言《古文尚书》,与经传《尔雅》训诂相应,诏令撰《欧阳》、《大小夏侯尚书》古文同异。逵集为二卷,帝善之。八年,乃诏诸儒各选高才生受《左氏》、《狭捍呵铩贰《古文尚书》、《毛诗》由是四经遂行於世。”安帝延光二年,诏选三署郎及吏人能通《古文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、《狭捍呵铩犯饕蝗恕S至跆昭А豆盼纳惺椤罚张楷通《古文尚书》,刘萄А豆盼纳惺椤贰4恕豆盼纳惺椤分传习於两汉者班班可考也。其後不知何以不传於世。
  至东晋时,梅赜之《古文尚书》出,人遂以伪为真。自是众说纷纭,若伪孔安国《尚害序》,孔颖达之类,其说皆不足信。而世人贵耳贱目,信近说而灭旧闻,两汉之《古文尚书》遂无复考其源流者矣。《伪古文尚书序》云:“秦始皇灭先代典籍,学士解散,我先人藏其家书於屋壁。汉室隆兴,旁求儒雅;济南伏生年过九十,失其本经,口以传授。”而《前汉书》则曰:“秦时禁书,伏生壁藏之。其後大兵起,流亡。汉定,伏生求其书,亡数十篇,独得二十九篇。孝文时,使晁错往受之。”《序》又云:“鲁共王於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、夏、商、周之书,皆科斗文字;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,定其可知者,增多状生二十五篇。其馀错乱磨灭,弗可复知。悉上送官,藏之书府。承诏为五十九篇作《传》。既毕,会国有巫蛊事,不复以闻。”而《前汉书》则曰“《书》十六篇,孔安国献之”,曰“悉得其书,以考二十九篇,得多十六篇”,曰“孔氏有《古文尚书》,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,《逸书》得多十馀篇,盖《尚书》兹多馀是矣”,曰“《鲁共王》得古文坏壁之中,《书》十六篇”,篇数不同,亦绝无“错乱磨灭,不复可知”之说。又《汉书》只言“遭巫蛊之事,未立馀学官”,亦无“为五十九篇作《传》”之文。《史记》藏书之说及篇数,并同《汉书》。而刘歆《移太常博士书》亦云“孝文皇帝使掌故晁错从伏生受《尚书》。《尚书》初出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