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赠陈履和序
  (此篇已附载《考信附录》卷一《少年遇合记略》之末,故今省之)《武安文昌祠签簿》序
  武安张子奇昌质所学於余有日矣,一旦持一册来,曰:“此武安文昌祠签簿也。日尝过之,见其毁也,因重录而易之。先生其为之序!”余固辞,而其从叔友唐复力为之请。余曰:“嗟乎,余安能序此簿哉!余少未尝为此学,不知其所由美,而心窃以为非宜。誉之,则失其本心;毁之,又非子之所以谓余序之之意也。余安能序此哉!”
  且文昌,星也,在紫垣之外。《天官书》曰:“斗魁戴筐六星,曰文昌宫:‘一曰上将,二曰次将,三曰贵相,四曰司命,五曰司中,六曰司禄。’今北斗上六星上曲者是也。而近代所祀,称为梓潼帝君者,则晋、魏间将蜀人张氏,以战殁而血食於蜀者。其後庙祝欲灵其祀,乃诈称梦神谓己‘上帝使我掌人间士子禄籍’,自是士大夫始争事之。沿之既久,遂误以为文昌。合天神人鬼为一祀,舛亦甚矣!”
  夫文昌,星耶,固不得有言;若梓潼神也耶,将毋亦忠直勇决之气存於天地之间,其肯逐逐然日与斯民谋趋利避害之计,而又效唐、宋以来所谓声病俳偶之文,间杂以鄙俚之言,以示天下耶!且神止一耳,而天下府州县祠有签者无虑数百;尽应其求,力亦不给。理势皆无据而世信之,亦以惑矣!
  夫利害歧於前则聪明乱於内,是以有非所信而信之者。签语之设不知其所始;然必始於人之热於利害而迷所往,而後无稽之徒得以售其伪也。若夫君子之行惟其义而已矣,进退行止自有法度,是故有知利而不取,有知害而不避。无论签之伪与其利害之必不验也,即令实且验焉,亦奚所用之哉!
  余之所见如此,是岂可以为序乎哉!然使余弃此不言而谬为美言以悦子,则又非君子忠信不欺之道,《论语》‘各言尔志’之义也。且余所素命为狂澜而力不能回者,今又安能因子之故而反决其流,扬其波哉!然则余之序之无乃不如其弗序矣乎?”
  既不获辞,遂书此以贻之。
  ○《曹氏家谱》序
  世近则所闻详;学深则所记多。此必然之理而无可疑者也。然吾尝读《尚书》,孔子之所序也,乃仅断自《尧》典以下。其後五百馀年,有司马迁,其学不逮孔子远甚,而所作《史记》乃始於黄帝。至司马贞,又後於迁者近千年,其学亦益不逮,乃为迁补《本纪》又始於伏羲氏,前於黄帝者千数百年。下至於明,世益晚,其人如王世贞、锺惺辈,学亦益陋,而其所作《纲鉴捷录》等书乃反始於开辟之初,盘古氏之时。是何世益远,其所闻宜略而反益详;学益浅,其所记宜少而反益多哉?盖世近则其考之也易,而学深则其辨之也精,夫是故伪者不能以乱正,而其书自不能不略且少。世益远则伪者益多而亦益难辨,学益浅则益不能辨其为正与伪,而视《六经》、《三传》、诸子百家、齐东野语、汉人小说,均之为可信矣;如是,而欲其书之不详且多,其势固不能也。嗟夫,史降而有州县之志,志降而有士大夫之家谱,大小虽殊,其为记事则一。修史者数百年而一人,犹且如是,况志与谱盈海内,作者肩摩趾接,聘者不择人,修者不度己,是恶得不舛哉!
  吾乡松岩曹先生,前辈中盛德君子也,与吾先君交游。其子叔文、阿周亦与余相善也。先生卒数年,阿周持其《家谱》示余而嘱为序,盖先生之所作而阿周续之者也。余览之,乃始於先生之曾祖;自曾祖以上非不尽知,而所传异词,恐紊世代先後之次,则竟略而不书,且为《辨疑说》以明之,盖恐後人之妄补之也。先生原籍武清,尝往求其疏族,得其远祖之墓,其访之也必周矣;然而终缺之者,盖惟其访之也周,故知其可信者之少。凡轻於纪载而不自疑者,皆其访之不周者也。昔者炎帝、太┙栽诨频壑後,传记之文甚明也;自班固误以炎帝为神农氏,太┪伏羲氏,而後之作史者耻言不知,务求胜於孔子司马迁,遂列之於黄帝之前,世代颠倒而不自悟。见先生之谱,亦可以少愧矣!
  余又尝观《通志》、《新唐书表》,其所载得姓之始及其世系皆历历可指;及考之於传记,有一氏而出於数国者,有一国而不止一家者,然则其馀将尽无子孙乎?是皆考之不详,辨之不精,见其一而不知其有十。而後之人作家谱者乃引之为权与,甘於自诬其祖而无所惜,良可叹也!曹之姓,见於《春秋》者,邾与小邾二国;而文王子振铎封於曹,其後亦以国为氏。曹之始未能决知其所出也。不能决知而遂不言,非有识者曷能如是!至於谱中所载先世族人事迹皆纪实无虚美,瑕瑜不相掩,尤为今世所难。然则虽古直笔之史,何以加诸!
  去岁吾县明府张公修《县志》,开馆延文学士:先生而在,宿学故老无出其右者,必首膺其任无疑也。苟先生以其为谱者移之志,则於旧志之舛误必考订更改之而不肯苟为同,於自汉以来沿革建置必缺其所不知,於县人士之传必无所缘饰避忌以徇人情而伤直道,岂不盛欤!若之何其仅以此谱著也!
  虽然,使阿周有求胜前人之志,如《索隐》之於《史记》,《前编》之於《通鉴纲目》,先生且奈之何?今兹之续之也,但於其後有所增,而不於其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