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人之得失,则不当让。让之而争者不已,让之而争者得逞,人皆从而效之,则亦不能终让。故虽贤与孤弱者亦不能尽无讼也。夫使贤者常受陵於不肖而孤弱者常受陵於豪强而不之讼,上之人犹当察而治之;况自来讼而反可尤之乎!今不察其曲直而概不欲使讼,陵人者反无事而陵於人者反见尤,此不惟赏罚之颠倒也,而势亦不能行。何者?人之所以陵於人而不与角者,以有讼可以自伸也;不许之讼,遂将束手以待毙乎?抑亦与之角力於蓬蒿之下也?吾恐贤者亦将改行而孤弱者势必至於结党,天下之事从此多而天下之俗从此坏矣!
  余幼时,见乡人有争则讼之县;三十年以来不然,有所争,皆聚党持兵而劫之,曰:“宁使彼讼我,我无讼彼也!”唯单丁懦户,力不能抗者,乃讼之官耳。此无他,知官之恶讼而讼者未必为之理也。民之好斗,岂非欲无讼者使之然乎!逮至近年,风俗尤敝,里巷之间别有是非,反经悖律而自谓公;以斗伤为偶然;以却夺为小事;立後则疏族与同父无殊;争田则盗买与祖业不异。推此而论,不可枚举。至於姑残其媳,弟侮其师,窃田禾,毁墓木,尤恬不以为怪。诉之宗族,宗族以为固然;诉之里党,里党以为固然。彼固不识字,即识字而亦不知律为何物也;不得已而讼之於官,则官以为好事而里党亦共非之。是以豪强愈肆而善良常忍泣而吞声。无讼则无讼矣,吾独以为反不如有讼之犹为善也。
  昔韩文公为都县,雅重卢仝;仝为比邻恶少所苦,使奴诣县讼之;公不惟不薄仝,反称其贤而自引为己罪。彼韩公者岂独喜人之讼哉?诚少历艰难而悉寒士之苦故也。然则今之君子或亦生富贵之中,席祖父之势,居仁里,处顺境,未尝身杂保佣,目睹横逆,故不知涉世之难而妄为是高论耳;不然,何其不近人情乃至是也?
  或曰:“子未睹夫讼之害耳。书役之鱼肉,守候之淹滞,案牍之株连,有听一人一朝之讼而荒千日之业,破十家之产者矣;况有讼而诬焉者乎!”曰:“此诚有之。然此谁之过耶?苟官不护其下,书役安得而鱼肉之!讼至而即听,当逮而後逮之,何淹滞株连之有哉!此乃己之不臧,反欲藉口以禁人之讼,可乎!且讼而果诬,反坐之可也;不治诬者而迁怒於他人而禁其讼,是使直者代曲者罹殃也,亻真孰甚焉!”
  曰:“孔子曰:‘听讼,吾犹人也;必也使无讼乎!’然则圣人之言亦非与?”曰:“《大学》释之明矣,曰:‘无情者不得尽其辞,大畏民志。’然则圣人所谓‘使无讼’者,乃曲者自知其曲而不敢与直者讼,非直者以讼为耻而不肯与曲者讼也。若不论其有情无情而概以讼为罪,不使之得尽其辞,曰吾欲以德化民,是大乱之道也。且无讼之治,圣人犹难之;今之吏岂惟无德且贪莫甚焉,民之相争固其所也,而欲使之无讼,舛矣!”
  ○五行辨
  旧本阙
  ○稷骷辣
  稷,五现长,今俗直谓之稀|骷溃黍之别种不粘者是也;或谓之饭黍,关以西谓之糜,河以北谓之骷馈
  韦昭《国语注》云:“莠草似稷而无实。”今莠正似希绝不似骷溃此可知稷之为今隙非骷酪病!端滴摹吩疲骸包骷溃糜也。”又云:“糜,骷酪病!秉骷乐苗穗皆与黍同,故糜从黍。古人均谓之黍,《诗》所谓“其饣襄伊黍”《论语》所谓“杀鸡为黍”者是也。关以西亦谓黍为黏糜。此可知骷乐为黍属而非稷也。稷,入声,子力切。骷溃去声,子例切。稷从椋稽骷来蛹馈F湟濉⑵湟簟⑵湮模无一同者,则二者之非一物明矣。
  粟者,黍稷末去皮之通称。对米而言则皆云粟;数现名则未有及粟者。孟子曰:“有粟米之征”,“米粟非不多也。”《诗》云:“黍、稷、稻、粱。”又云:“黍、稷、重、齄睢⒑獭⒙椤⑤摹⒙蟆!苯圆谎运冢是也。故米初去粗皮,谓之脱粟;呼稷之粟为粟,非谓稷为粟也。以稷之多也,故但呼以粟而即知为稷;久之,而稷之名遂掩。稷也而粟之,犹今之人之现也,犹於其米而直谓之米也;而不学者遂误以粟为本名,而不知其为稷矣。
  河北自漳以西舌强,能读入声;以东舌弱,不能读入声,──《中原音韵》所谓“入声作平声,作上去声”者是也,──故读稷与骷乐音相似。而乡中人识字不多,秋禾登於场,笔而记其数,有不识骷雷终撸则书稷字以代之──稷字《四书》、《诗》所有;骷雷帧端氖椤贰《诗》所无也。犹高粮之或误书为高梁(俗呼蜀黍高粮),金簪之或误书为金针也(俗呼黄花菜为金簪),犹古人之误书弄璋为弄獐也。而不学者不知稷为何物,遂误以骷牢稷,反疑其民呼为“子例切”者乃方音之转,而笑书骷勒呶误字矣。
  稼书陆子作《黍稷辨》,谓稷乃今之谷而非饭黍,征之书传,详其形状,以纠前人之惑,其事虽小,而不肯沿讹踵谬之心即此亦足见其万一。然谓土人以饭黍为稷,则犹未知北方农夫之所呼者骷蓝非稷也;由骷蓝之稷,作《本草群芳谱》者不见《说文》,妄以己意揣度之耳。余故补其未备,作《稷骷辣妗罚混堵阶铀已辨者则不复言,从省文,亦不敢掠美也。
  ○《禹贡》田赋九等解
  《禹贡》九州田赋皆分九等。读者苦其难记,或作《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