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授乎?且云伏生能“治”《尚书》而不云能“诵”《尚书》,则是所以欲召之者,谓伏生能通达其义,非徒诵其文也。错所受者《尚书》之义,乌用以意属读!若徒诵其文,则伏生之门人若张生、欧阳生等众矣,何人不可以授,又不必其女而後能授也。由是言之,伏生并无口授之事;此二十五篇之所以浅近易知而与马、郑相传之《尚书》大不类者,正以其作於魏、晋之後,原非二帝、三王之言故尔,无他故也。盖作《伪书》者目知其文不类,而恐人之讥己,故伪造此说以弥缝之。乃後之学者沿讹踵谬,皆信之而不疑,岂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唐以後之人皆不复观乎?真天下之怪事也已!
  “卫宏,字敬仲,东海人也,少与河南郑兴俱好古学。初,九江谢曼卿善《毛诗》,乃为其训;宏从曼卿受学,因作《毛诗序》,善得风雅之旨,於今传於世。後从大司空杜林更受《古文尚书》,作《训旨》。时济南徐巡师事宏,後更从林学,亦以儒显。由是古学大兴。”(《後汉书儒林传》)
  按:此文言作《训旨》而不言作《序》,言作《毛诗序》而不言作《尚书序》,则世所传宏《序》非宏所自作也。孔安国之作《书传》与《序》,班固不知,则巧为之说曰,书未行於世也。今蔚宗乃宋元嘉时人,梅赜果於东晋奏上其书,宏《序》行於世矣,蔚宗何以亦不之知?且云“宏受《古文尚书》,由是古文大兴”然则宏果有序,班固见之熟矣,何以为《儒林传》乃绝不载伏生口授之事,而仍录《史记》之文乎?盖由作《伪书》者自知其文不类而恐人之讥己,是以造为此说,⒅孔、卫以弥缝之。乃後之学者沿讹踵谬,皆信之而不疑,岂《史记》、《前後汉书》唐以後之人皆不复观乎?真天下之怪事也已!
  △六驳之三──班固斥张霸伪书
  一,张霸之《伪书》乃百二篇,并非二十四篇,班固《汉书》业已斥之,必无反以《伪书》为《古文》之理。
  “世所传《百两篇》者,出东莱张霸,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,又采《左氏传》、《书叙》为作首尾,凡百二篇,篇或数简,文意浅陋。成帝时,求其古文者,霸以能为‘百两’征。以中书校之,非是。霸辞受父,父有弟子尉氏樊并。时大中大夫平当,侍御史周敞劝上存之。後樊并谋反,乃黜其书。”(《汉书儒林列传》)
  按:《汉书》此文称霸书“文义浅陋”,又云“以中书校之非是”,是班氏明明以张霸之书为伪矣;乌有作《儒林传》则痛诋其伪,作《艺文志》又深信其真,作《律历志》反引其书为证者哉!班氏所引《伊训》、《武成》之文,非霸伪书而为孔壁之《真古文》明矣。《汉书》所引者为真,则梁、陈所出者为伪可知也。况霸所撰乃百二篇,非二十四篇;乃分析二十九篇为之,亦非别有二十四篇也。今颖达但欲表章伪书,遂公然以安国以来相传之《逸》十六篇(即二十四篇)为伪,复公然以百二篇为二十四篇,,亦妄之至矣!且十六篇之语不始於固,《史记儒林传》言之矣。司马迁,汉武帝时人,张霸,成帝时人,迁作《史记》,何由预知後世之有张霸《伪书》,并其篇第之多寡乎!盖凡颖达之说,颠倒矛盾,类皆如此;学者少留意焉,则其谬不攻自破矣。
  △六驳之四──《古文尚书》立学官
  一,孔安国《古文》,当时已传於世,王莽及章帝时又已立於学官,两汉之书所载甚明,并未散轶,不容诸儒皆不之见。
  “安国为谏大夫,授都尉朝;而司马迁亦从安国问故。迁书载《尧典》、《禹贡》、《洪范》、《微子》、《金》诸篇,多《古文》说。都尉朝授胶东庸生。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,以明《狭捍呵铩肺博士部刺史,又传《左氏》。常授虢徐敖;敖为右扶风掾,又传《毛诗》,授王璜,平陵涂恽子真。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。王莽时,诸学皆立,刘歆为国师,璜、恽等皆贵显。”(《汉书儒林列传》)
  “八年,乃诏诸儒,各选高才生受《左氏》、《狭捍呵铩贰《古文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。由是四经遂行於世。皆拜逵所选弟子及门生为千乘王国郎,朝夕受业黄门署。学者皆欣欣羡慕焉。”(《後汉书贾逵传》)
  按此文,则《古文尚书》当孔安国时已传於人而行於世,至王莽时而立於学官,至东汉章帝时而再立於学官,且为帝所崇重,习《古文》者皆授官,而为世所欣慕矣,安得诸儒皆不之见,至梁、陈时而突出乎!盖《汉志》所谓“未列於学官”者,谓未置博士及弟子耳,非谓其书不行於世,但藏於家也;谓武帝时未列於学官耳,亦非终已不列於学官也。且《毛诗》、《左氏》、《狭捍呵铩返蔽涞凼苯晕戳徐堆Ч伲皆至王莽时而始立,至章帝时而再立,何以皆行於世,马、郑、服、杜皆得见之而笺注之,独《古文尚书》遂以不列学官之故,致无一人之见之乎?甚矣不学而耳食者多也!
  △六之五──《晋书》无古文授受事
  一,《正义》称郑冲传《古文尚书》,皇甫谧采之作《世纪》,至梅赜奏上其书於朝,考之《晋书》,并无此事。
  《本纪》无文。
  《儒林传》中不载此事。苏愉、梁柳、臧曹、梅赜亦皆无传。《郑冲传》中但有高贵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