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氏春秋》也?且又安知非长卿取《左传》之事以附会於诗篇,而传之日久,遂以为出於毛公乎!至於《孟子》、《仪礼》,亦非隐僻之书,人所不能见者、而《序》以《昊天有成命》为郊祀天地,与《国语》之言正相左(《国语》谓称成王之德),乃郑氏反以为先与之合,抑又诬矣!又按:郑氏作《诗辨妄》,痛斥《序》说,乃不信《毛诗》者,不知何以其言如此?岂所传异词邪?抑其说有初年晚年之别邪?惜乎余之学浅居僻,见书不多,未能一一细考之也!
  △以篇次论诗
  一,《诗序》好拘泥於篇次之先後:篇在前者,不问其词何如,必以为盛世之音;篇在後者,亦不问其词何如,必以为衰世之音。不知诗篇传流日久,岂能一一悉仍其原次。即如《国风定之方中》在《载驰》之前,《我送舅氏》在《黄鸟》之後,其显然可见者。安得篇次在前者皆以为美,在後者皆以为刺诗乎!如此说《诗》,古人之受诬者多矣。至若《周颂》,《二南》尤非一世之诗,乃定以《二南》为文王世,《周颂》为周公诗,虽其文之明言为平王、成王者,亦必委曲而归之於文、武,则是吾意所欲与者即与之,所欲夺者即夺之,在我而已,古人夫何能为!谓白马为非马,岂但战国横议之士能之乎哉!
  △势利之见
  一,以篇次论诗而不惟其词,是特世俗势利之见耳。京师鬻货诸肆皆以字号为高下。其有改业及归里者,则鬻其字号於人,多者至数百金,买货者惟其字号不易则买之,其货之良苦不问也。磁州产烟草,杨氏之肆最著名,余魏人皆往贩其货,偶货不能给,则取他肆之货印以杨氏之字号而与之,贩者不惜价,食者无异言也。夫以篇次论诸者,亦若是而已矣!余生平无他长,惟以文论文,就事论事,未尝有人之见存焉,奈何说诗而但以篇次为高下乎!吾不知世何为而信之也!
  ○通论《二南》
  △《二南》非文王时诗
  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二十五篇,自郑孔以来说《诗》者皆以为在文王之世,朱子《集传》因之。既皆以为文王时诗,势不得不以为有正而无邪。於是《汉广》之游女,《行露》之速讼,《В梅》之迨吉,《野有死埂分怀春,皆训以为文王德化所被,风俗之美。余反覆熟玩之,殊不其然。《关雎》、《鹊巢》等篇词既纯粹,音复和平,谓为文王时诗,可也。然圣人德盛化深,没而民服其教或至百年(本《大戴礼》称黄帝语),况历武王以及成、康,重熙累洽、久道化成,安在文王之世淳风美俗被弦歌者累累,至武、成、康之世而遂绝响哉!至《汉广》、《行露》以降,则显然不类盛世之事者甚多。虽说者曲为称美,终不免於瑕瑜互见。谓其犹有先王之遗泽,可也,遂以此为文王之德之化,亦浅之乎论文王矣!且二十五篇中,文王、太姒与凡文王同时之人未尝一见;所见者独《甘棠》之召伯,《何彼且印分平王,而此二人皆在武王以後。孔子曰:“举一隅,不以三隅反,则不复也。”然则其馀特不见其名,无可考耳;其必皆在成、康以後无疑矣。大抵开国之初,俗多浑朴,人尚躬行,故作者少,而历时浸久则散轶者亦多。太平既久,风会日开,文章渐盛,故作者众,而为时尚近则湮没者亦少。此乃时势之常,百代所同,固不独周为然也。乃後之说者,於此二篇必委曲迁就,矫揉经文以求合於传说:即有一二有识之士断然以此二篇为武王以後诗,而其余仍以为文王时诗。甚矣,先入之言之中於人心者深也!又按:“《齐》、《鲁》、《韩诗》说《关雎》者皆谓在康王之世。《书》曰:三人占,则从二人之言。”况鲁者,孔子所居,其所传为近正;而《史》称“申公教无传疑,疑者则阙不传”,必非无据而云然者。惟谓为“陈古刺今”,则篇中初无此意,当是汉时其徒附会为之。朱子非之,是也。成、康正当周道之隆,必世後仁,岂无“君子”,岂无“淑女”,而必以为文王之世乃有之乎!《关雎》苟在康王之世,则《葛覃》以下亦必皆在康王以後矣。馀各见本篇中。
  △《二南》不以内外分
  旧说“文王徙都於丰,分岐故地为周公旦、召公之采邑,使周公为政於国中而召公宣布於诸侯,於是德化大成於内,而南方之国,江、沱、汝、汉之间,莫不从化(《郑》、《孔》、《朱传》略同)。至武王、成王之世,乃采其诗,被之管弦(《郑笺》以为武正世,《朱传》以为成王世),即今《周南召南》是也。”余按《诗》、《书》之文,周公、召公皆至武工之世始显,至成王之世始分陕而治,於文王时初未尝有所表见也。周公,文王子也。召公之年当更少於周公。当文王时,懿亲则有虢仲、虢叔,异姓大臣则有太颠、散宜生、闳夭、南宫括,虽太公之耆德元勋,且不列於五人之数,必无独任周、召分治内外而反不任旧臣之理。况分故国之地,不以与诸弟诸大臣而独赐二公乎!《诗序》云:“《关雎》、《麟趾》之化,王者之风;故系之周公。《鹊巢》、《驺虞》之德,诸侯之风,故系之召公。”今按:江汉、汝坟皆非周地,何以独为王者之风?《殷其雷》称“南山之下”,《何彼且印酚健巴跫е车”,明明周人所作,不应反目为诸侯之风也。郑氏盖已觉其不合,故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