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曰‘鲁臣’而曰‘公臣’也。──季氏亦鲁而陈氏亦齐也。後儒不知三代正朔之制,因而不知孔子书王之意,但见《召诰》之‘二月’,《多士》之‘三月’皆不书王,求其解而不得,遂疑圣人别有深意而以欲行王道之义训之,谬矣。夫文相属之谓词,词相属之谓章,若以‘王’间于‘春’与‘正月’之间而别为一义,不与上下相属,圣人之言安得如是之乱杂而无章乎!盖《召诰》、《多士》皆《周书》也,《周书》则周正矣,故不必自冠以‘王’;《春秋》诸侯之史也,诸侯固有用二代之正者,不冠以王则不可必其为子正,故书曰‘王正月’。由是言之,王正即周正也。孔子谓之周正,故左氏亦谓之周正。非左氏之言,孔子之言也。如胡氏之说,周不改月而孔子改之,则孔子不当诬之为王正月。如家氏之说,周之正月即夏之正月,则孔子不得殊之为王正月。然则非叛左氏也,叛孔子而已矣。
  △辨程颐‘夏时冠周月’之说
  曰:月之可改,固也,冬不可以为春,夏不可以为秋;然则程子‘夏时冠周月’之说或可信乎?曰:程子盖见《召诰》之二月,《多士》之三月皆不书春,《顾命》之四月,《多方》之五月皆不书夏,故疑‘正月’乃鲁史之旧文,周之本名,而‘春’为孔子之所加耳。然《春秋》者,鲁史记之本名,若果有月无时,何得加此不情之名?且周果改月而不改时,是周之改夏时犹有未尽。孔子不敢改周之月则亦已矣,乃反取周所未改之冬而名之春,是助周以改夏时也,其与‘爱礼存羊’之意亦大相悖矣。《洪范》曰:‘四,五纪:一曰岁,二曰月,三曰日。’又曰:‘王省惟岁,卿士惟月,师尹惟日。’皆不言时。何者?日也者,一昼夜之终始也;月也者,一朔望之终始也;岁也者,一寒暑之终始也。史之所书,三者而已。时也者,分一岁而四之也;旬也者,分一月而三之也;月之不必系以时也,犹日之不必系以旬也。尧未尝建子也,而‘正月’亦不书春,‘五月’亦不书夏。以是知有月无时乃史体之大凡。独鲁史有‘春、秋’,故以《春秋》名之,不得以《春秋》之例例《周书》也。盖正月者王之所建也,故系之於王;年也者随月而移者也,时也者自年而分者也,──孔氏所谓‘月改则春移’者是也,──故年与春不系之於王。乌有所谓‘以夏时冠周月’者哉!然程子之言虽未合於事理,要未尝有不改月之说。二子虽皆引此语以为据,然如胡氏之言则此正月非周之正月,如家氏之言则此正月即夏之正月,皆不可谓之夏时冠周月。是非但失孔子之旨也,亦并未达程子之意矣。
  △周四时之名未正
  曰:然则四时十二月次皆可以移易乎?曰:一二三四者,自岁首递数之,非寅卯辰巳之名也;子之年可以为元年,子之月独不可以为正月乎!惟其春子丑而秋午未,诚若未善。然古之惊蛰、谷雨,後世谓之雨水、清明矣;古之雨水、清明,後世谓之惊蛰、谷雨矣。古者河以南谓之‘河南’,明则河以北三府亦概称为‘河南’;元并广南两路于湖南,谓之‘湖广’,明无广南,以湖北益之,而仍称为‘湖广’。此何以说焉?乃曰‘子丑之为冬,午未之为夏,千载而上必无有名之为春与秋者也’,抑何其少见而多怪乎!且使四时之名果正,则孔子‘宪章文武’足矣,於‘夏时’又何取焉!
  △乾隆己酉跋
  此文创於癸巳元旦,凡五篇,题曰《春王正月论》。及秋,复增损为三篇,曰《三正辨》。今十有六年矣。去秋偶自披览,犹惜其说未备,乃复增而次之,间有前人之所已言而未畅其旨者,悉仍其意而更著之,不分篇帙,但以文义相次,命曰《三代正朔通考》,以待好学之士而贻之。乾隆己酉仲春,崔述自识。
  △嘉庆乙丑跋
  此书於嘉庆丁巳已刻于江西南昌。今秋,《考信录》既成,复取而阅之,仍有未惬心处,因复有所删改,其先後亦颇有所更定,乃复录而存之。计距己酉率六年矣。嘉庆乙丑季秋,述又识。
  ●卷二经传仂胪考
  △本考作意
  刂为礼,先儒说者纷然,愈变而其说愈巧,愈巧而其真愈失。大抵近世以来,人所通行而共守者有三。其一,以为不王不兀鲁之匚僭礼;说本《丧服小记》。其一,以为啬艘蠹乐名,三年一伲五年一兀凰当尽洞呵锼怠肺模自何、郑以来皆用之(唯杜氏以为三年一兀其说小异)。其一,以为专祭始祖所自出之帝,周剜范配以稷,鲁匚耐醵配以周公;此则本於王肃之《圣证论》,赵匡衍之,而朱子采之以入《集注》者也。然考之於经,参之於传记,说皆不合;而学者咸从之,良可异也。述自幼读《春秋》,即尝疑之;及今三十馀年,益晓然知其误。每叹三代之礼不明,《六经》之义日晦。但余人微言轻,徒取狂妄之讥,安能夺人之所共是!然既少有所窥,不忍缄默以误学者,乃辑经传记注之言卣弑鹌渫异,次其先後,而附之以辨,欲使学者溯流穷源,是非得失之故可以了然於一望之间。惟是寡陋善忘,不能该备,姑取所记忆者列之,足以略见梗概而已。谨条其文如左。
  一,丶兰於《春秋》经文者二,一太庙,一群庙,皆非以祭始祖之父,如《集注》所云者。
  ‘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