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哉!
  印之不肖,亦竟得附於门下,然则昔日之把卷沈吟者,今竟得觌面相质於几席间也!昔日之望古遥集,恨不同时者,今竟得瞻其丰采而亲其謦酪玻∠Ш跤〕斩畚拗,不能领略;以举业之牵,不获晨夕侍侧,常承雅训,得以稍窥万一。今又不久叩别,天各一方。嗟乎,岂吾师弟之缘遽止於此乎?抑人生之离合亦有定数而不可强耶?兴言及此,惟有仰天长叹,令人辄唤奈何耳!
  谨将所受数卷藏於箧笥,俟他年邀天之幸,叨列科名,得以进步,定赴大名取先生所未刻出者付之剞劂,并附印名於下,藉以俱传,其荣多矣。岂让陈子介存专美於前耶!印於吾师所著书,既不能有所发明而能令後世知苦心孤诣之所在,即稍释前此之恨,亦聊尽弟子之心,亦可无憾。
  要之,印爱慕之诚结於中已非一日,只因俗学牵绊,致从学之夙志未伸。前岁曾抑郁成疾,不食而饱。今将别矣,夫复何言!惟自勉为读书正人,不至有负师训,印之微志也。此时尚未定行期,乞吾师将生平得力要言训示数行,俾印明持身涉世之道与读书用功之法,佩之终身不敢有违。此尤印所切祷者也。
  临别之际,百感茫茫。畅所欲言,尚多未尽。语无伦次,大略特陈。惟吾师曲谅其心,鉴其诚,终惠教之,则幸甚!
  受业门人边印金谨禀。(未定稿)
  ○书考信录後
  初,余幼,学为时文,应童子试,时县人争誉之。其後与弟同入学,岁试常在前列,同郡人亦争誉之。既而与弟同举於乡,数百里之内,人莫不交口艳称之。近三十岁,渐学为古诗文,三十以後,益留心於经史,而会试数不第,自是称之者渐少,惟学问之士始推重焉。四十以後,为《考信录》及《王政考》,自二三君子外,非惟不复称之,抑且莫肯观之。惟滇南陈履和於京师见余书,即执弟子礼,旋於江西刻《上古》、《洙泗》两录,《正朔》、《仂搿妨娇肌J鞘庇嗷旅鲋校闽之士大夫见此书,颇亦有贵重之者。而自余归後,全录陆续皆成,相、魏数百里之间,少年才俊之士,惟笃志时文,当务之为急,其肯寓之目而挂之齿颊者不过一二人,其馀罕有肯过而问焉者。是何学愈浅则称之者愈多,学益进则愿观之者益少哉!
  昔宋玉称“其曲弥高,其和弥寡”。余之所言,不过耳目之前,《六经》、《三传》、《三史》之文,人人所可与知者,非有高远深微之论,如引商刻羽之调者可此,何以亦至於是,殊不可解也!此当余生前已如是,况於身後,又安望其美斯爱而爱斯传!
  然则余之为此,不亦徒劳矣乎?虽然,君子当尽其在己,天地生我,父母教我,使天地间有我,而我又幸有此牖隙之明,如之何其可以自安於怠惰而不一言,以负天地而负父母乎!传与不传,听之时命,非我所能预计者矣!
  崔述自识
  (刚按:此篇当时以刊书之便,置於《丰镐考信录》之後;今改置於此。)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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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│王政三大典考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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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卷一三代正朔通考
  △本考作意
  三正之文见于《夏书甘誓》,而其制详具於《春秋》;孔子言之,左氏释之,两汉诸儒阐而明之,魏明唐肃仿而行之,千有六百馀年未有疑而非之者也。至宋程子始谓‘《春秋》假天时以立义;以夏时冠周月’;然亦但谓周不改时耳,非谓月亦不改也。胡氏安国作《春秋传》,乃并周之月亦以为不改,而但改岁首於子;於是《春秋》之正月遂以为孔子之所改矣。家氏铉翁作《原夏正》,又并《春秋》之月亦以为未尝改,而但改旧史之岁首於寅;於是《春秋》之正月遂以为建寅之正月矣。自此二说出,世之学者往往疑焉而不能决。虽有一二好古之士驳其谬戾,顾其为说犹多未尽,征引或失之繁而抉摘未扼其要。余之究此久矣,乃考经传之文,综异同之故,溯流穷源,分条别贯,而详辨之如左。
  △辨胡安国孔子改正朔之说
  胡氏曰:“‘非天子,不议礼。’仲尼无其位而改正朔,可乎?曰:有是言也,不曰‘《春秋》,天子之事’乎!余按:孔子以东周之世礼乐征伐自诸侯出,故修《春秋》以尊王室,故曰:‘自诸侯出,十世希不失矣;自大夫出,五世希不失矣;陪臣执国命,三世希不失矣。’盖位愈卑则愈不可僭,况以布衣而改本朝之正朔乎!唐哥舒翰讨安禄山,或劝之还兵以诛杨国忠,曰:‘如此,乃翰反,非禄山也。’若孔子先已僭天子之权,彼乱臣贼子复何惧焉!孟子曰:‘王者之迹熄而《诗》亡;《诗》亡,然後《春秋》作。晋之《乘》,楚之《勹弧罚鲁之《春秋》,一也。’盖《诗》、《书》皆王者之迹,《乘》、《勹弧贰《春秋》皆诸侯之史;孔子修《春秋》以尊周室,明王法以继《诗》、《书》,则不可更以诸侯之史目之,故曰:‘《春秋》,天子之事也。’岂谓其改正朔,专黜陟哉!若改正朔,专黜陟而可以为天子之事,则吴、楚之僭王皆可以为天子之事乎?为是说者非止诬圣人,亦教天下以悖上作乱也。由是言之,周果名为十有一月,孔子必不书曰正月;孔子既书曰正月,周必不名之为十有一月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