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余缔布衣交(俗谓之换帖)。余屡被水患,数年无宁居;公买室於礼贤台畔,俾余居之。公之迁保定同知也,余以诗送公行。内有云:“我时弱冠喜文翰,闭户耻作阳桥鱼。伯乐一顾倾冀北,罗之门下真吾徒。”又云:“文侯昔馆段干木,遗趾今在东南隅(礼贤台在魏城东南隅,俗传魏文侯馆段干木遗趾)。诛茅作室俾我宅,伯夷所筑聊可娱;”皆纪实也。後公擢易州知州,真定府知府,补顺德府知府,余皆尝至署内。旋擢苏、松粮道,以事罢官。
  自公去大名,大名风气日变。暨公南行以後,益不可问,吏胥豪强之横,尤过於公未至之前;内黄盗风愈炽;大名境内竟夜不断火光。驯至张标劫至近京之县,两省会剿始能擒之。民事且悉置之度外,欲求有怜才好士如公者,真有天上人间之隔矣。
  △秦朴
  朴字苞文。与余交,数恤余急,且规余过,古人忠告通财之义盖兼有之,余深感焉。
  苞文慷慨自许,期为良吏。初以举人分发直隶,署满城县事,严驭吏胥,有风厉名。苞文犹以未展其志为歉,尝寄余书,内有云:“竭力办理,苦无实效。”古人云:“坐而言者,起而行。不能不深自愧也。”既而以父在直隶为知府,改补山东平原知县。内外严肃,亦有政声。未几,以事忤巡抚意,被劾罢官。旋捐复,为湖北汉川知县。复以事革职,发遣伊犁。
  壬子冬,余候铨京师,得遇苞文之从弟某,知苞文谪限将满,可望赦还,因寄书问讯苞文。後二年,始得苞文覆书。余方拟得缺後迟苞文至署,剪烛话旧,而苞文遽卒於伊犁,余亦远宦闽中。每忆良朋,不胜伤感也!
  △史贻谟
  史公,讳贻谟,江南溧阳人,大学士贻直之弟也。以进士入翰林,历迁至司经局洗马;都中人称为史十太爷云。
  壬午顺天乡试,公分校闱中,得易一房;而余卷萌牍房。公见余文清真,甚爱好之。眯碌友庖妆剩因工为之圈点。阅至论(时第一场试《四书》文及论)。亦大赏识之。欲拟以元,阅卷面知为北皿,始大失望。盖故事,十八房官以一人科目最久者为领房,领房中无可为元者,始於他房选取。而余以庚辰副榜入闱,故与河南、山东、山西、陕西四省贡监同居北皿号中;恐其非直隶人,故不以拟元,──拟元必在贝号中也。榜发之次日,余至午门谢恩,知卷出公房,即於其地见公。公问知为余,连曰:“可惜!可惜!此本拟元卷也!”
  公性耿直,不喜附和流俗,故宦不达。癸未会试之前,中翰长垣李君谓余弟曰:“此科房考绝无一关节者,惟史公及李公宗文耳。其馀诸公,但能分半以荐佳文,即为贤矣。”公之见信於人如是。
  其後余五入会闱,未尝得邀一荐,无他,房考中无公在也。向使壬午一科公不得与房考之数,或余卷分入他房,中式与否固未可知也。余年四十以後始为《考信录》,而家计艰难,碌碌苦无暇日。幸有脱稿者,亦无人为抄录之。自挨选得作吏闽中,归里後尚可谋数年之食,始得陆续成稿,佣人抄录,今且谋梓行矣。然则余书之所由成,公之功固不可没也!
  附录
  △汪师韩
  ○上汪韩门先生书
  去冬辱赐手书,言於初岁南旋,神沮志失者累日。即欲远达鄙忱,馆居乡塾无为邮者。今夏复闻改期秋末,幸际乡试之辰,敢泐寸函以闻左右。
  述幼痴钝,长益迂拙,人事悉所不解,独好参伍古今事迹,辨其是非真伪。日积月聚,似少有所见。尝欲著之於文,顾自以为年少识浅,又方劳心於科举衣食,未暇为也。自战国以来,邪说并作,皆⑹ト酥言以取信於世,亦有圣人之徒传而失其真者。汉、晋诸儒罔能辨识。至唐、宋时,尊信日久,益莫敢以为非。《六经》之文有与传记异者,必穿凿迁就其说以附会之;又好征引他书以释经义,支离纡曲,强使相通。虽有一二有识之士论其舛谬,顾其考证抉摘犹多未尽,而世亦不尽然其说。二帝、三王之事,周公、孔子之意,其晦於後世者岂可胜道哉!述之所见虽未知其是否,然存之以待有识者之去取,或亦君子之所不罪也。
  自先君见背後,功名之念顿灰,家贫多病,益疏懒,自度难以进取,欲遂一抒所见。愧不能文,乃於去岁取昌黎、柳州、庐陵三家文熟玩其理。然执笔之时故态辄见,百不一似。岂天之降才果殊耶?将必久於其中然後可少得耶?抑自有所由入而述未之知耶?述为文,非欲貌为古人色泽,诚欲自抒所见,如孔子所谓“辞达”者可矣,然言固有能达,有不能达,有虽少而达,有必多而後达,有虽多而愈不达者。苏子瞻云:“能使是物了然於心者,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,而况能使了然於口手者乎!”若之何其能使文不烦而意毕达也?
  述所居壤僻,虽尝出游,亦罕所交接,未尝见有言及古文词者,伥伥然靡所就正,故敢略陈愚昧。惟先生鉴其诚而教之,幸甚!
  △陈履和
  ○赠陈履和序
  圣人之道,在《六经》而已矣。自周之衰,杨、墨并起,继以秦火,《六经》几亡。汉初始求遗书,然以其求之切也,传而失实,驳而不纯者,皆得⑽圣贤所作以与世市,而莫能辨。武、宣以後,经学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