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隶赤城县知县。丁外艰;服阕,补怀安,调任邱,擢赵州直隶州知州。所至皆有惠政。旋改广平府同知;复擢大名府知府。公廉介宽厚,薪米皆用价自市之,从不以声色加属吏。然属吏皆畏公,不敢有大蹉跌,以公无所染也。顾独不能逢迎上官,以是久不迁。
  乾隆甲戌,余年十五,与弟迈同应童子试至府,公见而奇之,命坐於大堂暖阁之侧,文既成,召入内署晚香堂後池上侍坐。良久,复命入内室见吕恭人,各赐以荷包银锭一;且命设食,使子士琬具宾主之礼。食毕已夜,以府堂烛笼送归寓。一时同试者皆以为荣焉。榜发,以余为冠。逮秋,遂与弟同入学。明年春,公召余读书於晚香堂,与诸子同笔砚。初延安庆张先生前赞训之,继复延归德李先生桓。李先生去,朱公遂自教之。由是余文日进,得捷庚辰顺天副榜。明年,复延松江丁先生夏陛。又明年,朱公移永州,士民攀辕祖道者亘十馀里不绝。余与弟送公至临清,遂入京师乡试,皆得举於顺天。而公至永岁馀,以与巡抚议事不合,竟以原官罢归。
  公所至以成就人材为己任。才俊者招之入署,自教之;贫者恤其家,使不至徙业。在任邱时得人为最多:前提督山东学政侍讲学士李公中简,前两淮盐运使边公廷抡,皆公门下士也。公善政已详於余所作公墓志中,兹不悉赘。
  公三子。长士琅,次士琪──乾隆庚寅举人,官儒学教谕,──皆能守家风,无纟丸路被之习。次士琬,与余尤相得云。
  余家故贫,薄产无几。自漳水入城後,资用悉沈於水,益贫困不可度。公嘱魏县知县王公沛生延先君入义学训士,饣ブ嗍几。而余自入署後,非但从公学举业,且得纵观海内之书,交游天下之士,以扩其耳目而开其知识。向使余不遇公,即不穷饿以死,亦不过为乡人以终其身,何由能著此书!然则《考信录》之作由於公之玉成者不少也。
  附《祭朱公文》(通世按:《文集》作《祭石屏朱公文》)
  维乾隆四十年岁次乙未,四月初一日,受业门人崔述衔泣远致文於滇南,以昭告於老师大人之灵前曰:(通世按:篇首四十一字,原本省之;今据《文集》补)
  呜呼,公德在民,公名在世,存顺没宁,公复何计!而述所以泣涕沾巾,悲公硕德,怀公旧恩。
  公於家庭,事兄如父;从子相依,分甘共苦。公於居官,曰方以直;廿载不迁,一言辞职。自公之仕,四十馀年,身无厚奉,家无馀钱。尤务作人,启迪後学;郁郁门墙,高科显擢。
  方述成童,公为太守,一试奇之,弁名於首。不阶尺书,罗之署内,扶持吹嘘,饮食教诲。八年终始,雨夕风晨,经传马帐,雪立程门。
  衡漳为灾,汨我田里、庐舍荡然,半年七徙。嗷嗷中泽,孰恤余贫!赖公之德,八口以存。
  公之南行,送公汶水;从此梦魂,湘江滇海。犹冀微官,驱驰王事,或能见公,於滇之ㄛ。十有三载,屡踬文场,私心未遂,公已云亡!没不知日,葬不知处,万里南天,攀号无路。缄辞六诏,以写哀思,公灵在天,尚其鉴之!
  △朱士蜿
  士琬,字松田。朱公之召余读书於晚香堂也,与松田共笔砚,松田天资聪慧,与余甚相知爱。余归省,或旬月未返,松田辄忆余不置;而余亦以不见松田常悒悒也。松田之随侍至永也,以道中题咏写寄余;余亦以入关道中所作报之。乙酉,余客京师,复作《忆旧游》诗寄之。其後余久不会试,遂与松田音信间阔。
  朱公居官素廉,解组後,宦囊殊薄,而诸公子生长官署中,乍归田里,不能御贫,以此业日凋。松田尝於元旦题一联云:“为清白吏子孙最难,守分安贫,还要鼓光前志气。思童稚时繁华已歇,由奢入俭,全凭用克己工夫。”
  余之在罗源也,松田远来视余,留署中者数月。因余宦况清苦,急思归里。留之,不可。临别以诗二首赠余。其一云“紫芝眉宇隔闾欤梦里相寻数十年。萍聚海滨添我老;榻悬官阁倚君怜。鸿词重叩边韶笥;骥足聊舒祖逖鞭。回首壮怀同一笑,羁情宦况冷於泉!”其二云:“别经三十七年馀,忽漫相逢叹老夫。竹径快谈当日事;荷亭恰绘晚香图,桑榆景暮身同健;风雨情深梦亦娱。最恨离丝终未断,翻嗟此会不如无!”手迹如新,履声已远,不知今生复能相见与否,每一临咏,益增怆感。
  △秦学溥
  秦公,讳学溥,号耐圃,山西凤台人。以举人为大名知县。自乾隆二十三年并魏县入大名,疆宇辽阔,鞭长莫及,吏胥恣於乡,豪强斗於野,而内黄盗薮与县接境,西南诸村尤苦之,县官莫之能制也。公至,始极力整顿,重惩悍民;四境肃然。其驭吏胥尤严,咸循循守法,莫敢妄为;亦未有敢美衣鲜食者。间有衣帛者,上堂时必易布衣着之,恐公嗔怒也。遇有劫掠之案,必为详办移提,多方掩捕,不自顾其处分(凡盗案,州县多抑勒事主以窃报上官,恐不得贼,致罹处分,粢缮迁也)。余所知者,有陈二、来二两案,前後凡获十有四人;而公亦以处分故久不迁。然盗风亦自此熄矣。
  时余年甫弱冠,公封翁一讳峤──闻人称余才,延余往见,且嘱公优恤之。公待余厚甚,时延之署内。公长子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