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言之;此乃圣贤平治天下之素志也。盖圣贤之生於世,非徒自淑其身而已,必将使天下皆登於衽席也。自周之衰,王者不作,百姓之涂炭极矣,必使唐、虞、三代复见於今日而後足遂圣贤之心。然秦、楚、韩、赵之君未有可以行王政者,惟齐宣犹足用为善而国势亦足以有为,然竟不能有所遇而卒去之,此孟子之所以不乐也。乃後世说者犹以孟子之劝齐、梁行王政为讥。嗟夫,使孟子不劝齐、梁以行王政;终老於邹可矣,胡为乎日出入於风尘马足之间而不惮其烦也!
  【附论】“孟子去齐。居休,公孙丑问曰:‘仕而不受禄,古之道乎?’曰:‘非也。於崇吾得见王,退而有去志,不欲变,故不受也。继而有师命,不可以请。久於齐,非我志也。’”
  △孟子不受齐采邑
  按:前章云“孟子为卿於齐”,而公孙丑云“仕而不受禄”。孟子既为卿,何以不受禄?既不受禄,又何以自瞻乎?盖古者卿大夫之禄皆以邑,若他国之大夫居是邦者则致馈遗饩牵,《春秋传》所谓“秦钅咸与楚比齿”者是也;士之游是邦者则馈以粟帛,《孟子》所谓“君馈之则受之”者是也。孟子既见齐王,知其不能行道,故不受其采邑以为久居之计;齐王虽授以卿之位而初无卿之职,是以朝王无定期,而孟子亦自谓“无官守,无言责”也。合此三章观之,则孟子所处之时势了然可见。然则孟子在齐正与孔子“际可之仕”相类,故曰“所就三,所去三”也。
  【附论】“孟子曰:‘无惑乎王之不智也!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,一日暴之,十日寒之,未有能生者也。吾见亦罕矣,吾退而寒之者至矣,吾如有萌焉何哉!’”
  △齐宣王胜人三事
  按:孟子称齐王犹足用为善,宣王之胜人者何在乎?盖有三焉。孟子言“无已则王”。宣王即问“德何如则可以王”。孟子言“保民而王”宣王即问“寡人可以保民乎哉”。是其有志向善,不囿於世俗之说,胜於人者一也。孟子论交邻国,王曰“寡人有疾,寡人好勇”孟子论行王政,王曰“寡人有疾,寡人好货,寡人好色”。燕人畔,则王惭於孟子。告以孔距心之事,则王以为己罪。是其有过而能自知,又不自讳,胜於人者二也。储子曰“王使人瞰夫子,果有以异於人乎”,是其心中深服孟子之贤,以为伊、吕之俦。王龋王之宠臣也,吊滕之役,朝暮见焉,非惟不敢恃宠而骄孟子,且欲承奉孟子以冀得其欢心,无他,知王之敬孟子故也。使宣王如鲁平公者,群文盐臧仓之所为。胜於人者三也。战国之君,如宣王者盖不可多得矣,是以孟子以为足用为善,已宿於昼而犹不忍去也。然而卒无成者,何也?在廷之臣罕有贤者,故闻孟子之言则好之,与他人燕处而不见孟子则忘之而不复有远志,惟徇己之嗜欲而已。故孟子曰“吾见亦罕矣,吾退而寒之者至矣”,孟子盖深惜之也。
  ●卷下
  ○由宋归邹,之滕,至鲁
  “滕文公为世子,将之楚,过宋而见孟子。孟子道性善,言必称尧、舜。世子自楚反,复见孟子。孟子曰:世子疑吾言乎?夫道,一而已矣!……今滕绝长补短,将五十里也,犹可以为善国。《书》曰:‘若药不瞑眩,厥疾不瘳。’”(《孟子》)
  此孟子去齐以後居宋时事,故次之於此。
  【附录】“孟子谓戴不胜曰:‘子欲子之王之善与?我明告子!……子谓薛居州善士也,使之居於王所。在於王所者,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,王谁与为不善!在王所者,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,王谁与为不善!一薛居州,独如宋王何!’”
  孟子在宋不载有他事。不胜,宋大夫也,故附录此章於此。万章、盈之之间亦当在此时,可类推也。
  “邹与鲁 D鹿问曰:‘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,而民莫之死也。诛之,则不可胜诛。不诛,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。如之何则可也?’孟子对曰:‘凶年饥岁,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,壮者散而之四方者,几千人矣。而君之仓廪实,府库充,有司莫以告,是上慢而残下也。’曾子曰:‘戒之!戒之!出乎尔者,反乎尔者也。夫民,今而後得反之也,君无尤焉。君行仁政,斯民亲其上,死其长矣。’”
  此孟子居邹事,当在去宋之後,至膝之前。但未知与然友之间孰为先後,姑次之於此。
  △邹有司犹为贤
  此章发明上下之间出尔反尔之义最为深切,民之死与散也,有司不之恤也,曰非我也,岁也。有司之死於鲁也,民亦不之恤也,曰非我也,鲁也。曾子之言真千古之炯鉴,甚矣仁政之不可不行也!虽然,吾读此章而叹邹有司之犹为贤也。何者?君之仓廪实,有司不之盗也;君之府库充,有司不之窃也,贤何如之!有司之过,惟不告民隐耳;然较世之以民隐告於君,请君赈以钱粟,不以与民而但以饱己之贪橐者,其贤奚啻数倍!故曰邹有司之犹为贤也。是以孟子劝穆公以行仁政即可以致亲上死长之美。若有司如後世之贫吏,虽君行仁政,惠断不能及民,甚至仁政反为弊政者有之;势必尽罢诸有司,别易以贤人,然後能施仁政於民。以是知邹有司之犹为贤也。是以有司虽死於战而国不危,及齐失国而邹犹能自保也。
  【附录】“滕定公薨,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