误而不之觉;至有斥其人,鄙其学,而恒袭其说而不自知者。宋儒亦然,今人亦然,未可以此而笑彼也。
  △本说作意
  《周书》中义最精深而文复明畅易解者,无如《洪范》、《立政》、《无逸》三篇。前《正录》中已言之矣。《盛衰通考》,阐《立政》之蕴也。《续考》,发《无逸》末章之旨也。独《洪范》一篇未及详疏其义,故复为此以阐发之。篇中缺文错简颇多,前人罕有言者。姑据鄙见,摘出数则,以待精於《尚书》者决之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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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│洙泗考信馀录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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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序
  (颉刚按:原本无此序,今依《三代考信录》例,由《提要》下卷录出置此。)
  唐、虞、三代皆以圣人为天子,故能布其德泽於四方万国,而後王有所遵守以安其民。孔子则不然,位不过大夫,然亦仅数年耳,权不过听一国之政,然亦仅数月耳,其德泽初未布於天下;虽圣与尧、舜齐,後世何由知之而遵守之!然乃能继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统而垂教万世者,皆门弟子与子思相与羽翼而流传之也。是以战国之时,人皆骛於功利,纵横之徒方盛,杨、墨之说肆行,而孔子之道卒以不坠。及秦焚《诗》、《书》,而齐、鲁之间犹皆诵法《六经》、《论语》。至汉,访求遗经,其道遂大布於天下。藉非有羽翼而流传之者,则当横议之时,焚书之後,孔子之所传述能有复存者乎!非惟孔子也,即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事业亦且泯然俱尽。然则诸弟子与子思之为功於後世也大矣!
  又按:《论语》前十五篇言简义宏,深得圣人之旨;大小两戴所记则多肤浅,不类圣人之言;他书所述尤多舛谬。意此十五篇者,虽後人所汇辑,然皆及门诸贤取圣言而书之於策以传於後者,故能久而不失其意。向无《论语》一书,後之学者但据《两记》百家之言,何由得识圣人之真!至於《春秋》一书,尤圣人之大经大法。《左传》虽不尽合经意,而纪事详备,学者赖之,得以考其事之首尾而究《春秋》之义。此其功皆不可没也。
  顾战国、秦、汉之间,称其事者往往失实,而後世说经者亦不能无揣度附会之失。故余於《洙泗考信录》成之後,类辑颜、闵以降诸贤之事别为《馀录》以订正之。但自周、秦以上,典册罕存,今惟取见於经传者少加编次,而於其失实者考而辨之,一以表卫道之功,一以正流传之误,或亦稽古者所不容缺者乎?
  ●卷一
  ○颜子
  【补】“颜无繇,字路。路者,颜回父。父子尝各异时事孔子。”(《史记仲尼弟子列传》)
  △颜路受业无明文
  史记以颜路、曾皙皆孔子弟子;考之《论语》,曾皙有《侍坐章》可据,颜路则无明文。然即使果孔子弟子,亦不可列於其子之後,又未便列於七十子之前。故今仿《正录》之体,冠於《颜子篇》首,以志毓德之由。曾皙仿此。
  【补】“颜回者,鲁人也,字子渊。”(同上)
  △《史记》之年不足据
  按:颜氏著於鲁者多,《史记》以为鲁人,近是。至言少孔子三十岁,则与《世家》所载伯鱼之年不合,必有一误。大概《史记》之年皆不足据,故今诸弟子皆不载其年。说详後《弟子通考》中。
  “颜子当乱世,居於陋巷:一箪食,一瓢饮,人不堪其忧,颜子不改其乐。”(《孟子》)
  【附论】“子曰:‘贤哉回也!一箪盒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!’”(《论语雍也篇》)
  【附论】“子曰:‘回也其庶乎!屡空。’”(《论语先进篇》)
  △御马之对为颜阖事
  《韩诗外传》云:“颜渊侍鲁定公於台,东野毕御马於台下。定公曰:‘善哉,东野毕之御也!’颜渊曰:‘善则善矣,其马将佚。’俄而厩人以东野毕马佚闻”云云。余按:此事本出《吕览》,乃颜阖对庄公语,非颜渊与定公也。定公之时,颜子尚少,安能自达於君。马之佚不佚,小事耳;颜子亦非以此见长者。因其氏之同也,遂移之於颜渊,误矣。《新序》亦载此事,盖又缘《外传》而误者。然观《吕览》之文,亦非实事,乃为黄、老言者假设此事,借治马以喻其意,欲为政者之安静无为耳,故曰“礼烦则不庄,令苛则不听”也。《传》乃以为实事,且欲借此以增颜子之美,而不知其视贤圣太小也。故不载。
  “子畏於匡,颜渊後。子曰:‘吾以女为死矣!’曰:‘子在,回何敢死!(同上)”
  △辨食埃墨之说
  《家语》云:“孔子厄於陈、蔡,七日不食。子贡窃告籴於野人,颜回炊之。有埃墨堕饭中,取而食之。子贡望见之,以为窃食也,入告孔子。子曰:‘吾将问之。召颜回,曰:‘畴昔予梦见先人:子炊而进饭,吾将进焉。’对曰:有埃墨堕饭中,回食之,不可祭也’”云云。余按:圣人以诚待人,况於颜渊,用舍行藏之所同也,乃诈称梦以钩距之,贤者犹不出此,况圣人乎!颜渊具体而微,而不能不以窃食见疑於子贡,子贡智足以知圣人,曰“赐也何敢望回”,而不能不以窃食疑颜渊,有是理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