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,尤其显然而可见者。况《论语》所记孔子之言皆简而洁,从未有繁而曲如此章者;而“达道”、“达德”、“九经”之属亦与“人存政举”之意了不相涉。《家语》之误,显然可见。朱子《章句》亦未及正其失。故今补而论之。
  △蒲芦为草名
  “蒲芦”,或以为蜾颍或以为蒲苇。朱子《章句》从沈括,以为蒲苇,正与上文“地道敏树”文义相贯。近世学者偶见蜾裸之说,以为新奇,遂极力驳朱子之误。非惟上下文义不相呼应,即令果是,而於义理亦何足为得失乎!圣人此数言者,实为经世要务,得文、武之真传;乃皆碌碌无所发明,但斤斤於蒲苇、蜾裸之同异,徒劳笔舌,良可叹也!
  又按:“蒲芦”文皆从草,本草名也。故《诗》云: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”又云:“鱼在在藻,依於其蒲。”而今人呼苇亦多云芦苇;又有芦草生於田中。以蒲芦为草,其说为得之。《尔雅》一书本不足据,九州之名与《书》不合;谓夏改载为岁,亦与《经》、《传》乖剌,其说岂尽可信!就令蒲芦果为虫名,亦安见其必非草名也?且非但蒲芦也,即果裸为虫名,亦未尝非草名也。《豳风》云:“果裸之实亦施於宇。”《毛传》云:“果裸,栝楼也。”盖虫不能施宇,施宇必草木也。故《孔疏》云:“栝楼叶如瓜叶形,蔓延,青黑色。”是果裸不但名虫,亦兼以名草矣。况於蒲芦文皆从草,而反专以名虫,断不可以之名草乎!奈何据《尔雅》之一语,遽欲驳朱子之误也!
  “伦帽诵辛剩挹彼注兹,可以饣奔饣喜;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!”(《诗大雅》)
  △行潦之喻
  细玩诗意,似以“行潦”喻人材,以“挹注”喻擢用。言水在泥中若不足用,然挹彼注兹以澄之,即可饣奔饣喜;犹贤人困於泥涂,擢而用之,即可以为君宣猷布化而百姓享其福;此君子所以为民之父母也。以行潦为喻者,谓随地有才,不必其大也;虽片长亦足录,止须一挹注之劳耳。传以“行潦”为喻“岂弟君子”,似尚未尽诗意。
  “有冯有翼,有孝有德,以引以翼。岂弟君子,四方为则。蔼蔼王多吉士,维君子使,媚於天子。蔼蔼王多吉人,维君子命,媚於庶人。”(同上)
  △吉人之媚
  此诗三四两章皆颂祷之词,曰“土宇厚”,曰“受命长”,曰“百神尔主”,曰“禄尔康”,何以忽继之以“冯翼孝德”,“吉士”“古人”也?盖国祚之修短在政事,而政事之得失在人材。人主虽甚贤圣,然以一人而御四方,其耳目必有所不周,其心思必有所不及,故常藉於人材。苟左右非其人,则下情不上闻;都邑之宰非其人,则君恩不下达:虽日下恤民之诏,日行利民之政,而民不受益也。故必有冯翼孝德,吉士吉人,相与辅君之德,宣君之治,而後厚者常厚,长者益长。“媚”者,爱而能遂其心之谓。人臣之所大患,在迎合大臣以求援引,剥削百姓以肥身家,而国计民生遂置之於不问。“媚於天子”,其不附於权门可知。“媚於庶人”,其不黩於货贿可知。国固民安,所以百神主而禄康也。
  △《伦谩酚搿毒戆》之作意
  此二篇,《序》皆以为召康公戒成王之诗。然玩其语意,似皆咏当日之实事,或成或康,均未可知,盖守成之世,太平无事,上下恬熙,人主最易安於逸乐,不以人材为事,而成、康乃能法文、武之所以立政者而继述之,故诗人咏歌而叹美之也。
  周芮良夫之诗曰:“‘大风有隧,贪人败类。听言则对,诵言如醉。匪用其良,覆俾我悖!’”(《左传》文公元年)
  △“贪人败类”
  此何以言“贪人败类”也?大凡国家用人,才不能皆全,德不能悉备,所贵取其所长,恕其所短;惟贪人则断不可用。何者?人一动於贪心,则不复顾名义,论是非,较曲直,止知利吾身耳。昔有磁州知州,以其子掌簿籍;解官之日,会计仓库,书吏有亏缺至千金者,以二百金纳其子,则以此千金入於其父之亏缺中。贪之所致,虽父子亦不顾,复何有於君臣!更何有於士民!故使贪人主选举,则贿赂至者即为贤才,不至者即为庸劣,而庶僚皆不得其人;使贪人主讼狱,则关说至者讼即胜,不至者冤即不得伸,而百姓皆不得其平。以至万事,莫不皆然。由是,为都邑之宰者咸务剥取其民,以求为政者之拔擢,而士大夫咸趋於贪;为民者亦咸务侵陵懦弱之人而吞其财,而不畏上之加以罪,而民咸趋於贪。故曰“贪人败类”,言化国之庶官百姓使尽为贫人也。人心一动於贪,则法语不改,巽言亦不复绎,故曰“听言则对,诵言如醉”也。人心一动於贪。则贤奸易位,曲直莫不倒置,故曰“匪用其良,覆俾我悖”也。甚至拒敌讨贼,胜败呼吸之际而亦贪其贿者,┕厥亟之受沛公贿而不设备,陈良瑜之左右之受李自成贿而纵使出险,是也。何者?人惟不贪,贪即无所不至也。故唐刘晏理财,悉用士人,而不假手吏胥,知其贪也;宋太祖立法尚宽,垂训不得杀士大夫,而犯赃者法无少贷,深知贪之为患大也。历观前古,未有不以廉吏致治,以贪吏偾事者。无怪乎良夫预知王室之将卑也!按《国语》称“荣公专利”,而此诗言“贪人败类”,故朱子《诗传》疑贪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