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顺非而饬(或作“泽”,又作“饰”)。此五者有一於人,则不免君子之诛。而少正卯兼有之:其居处足以扌取徒成党,其谈说足以饰褒荧众,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。此乃人之奸雄者也,不可以不除!’”余按《论语》,季康子问政於孔子,曰:“如杀无道以就有道,何如?”孔子曰:“子为政,焉用杀!”哀公问社於宰我,宰我对曰:“周人以栗,曰使民战栗。”孔子曰:“成事不说,遂事不谏,既往不咎。”圣人之不贵杀也如是,乌有秉政七日而遂杀一大夫者哉!三桓之横,臧文仲之不仁不知,《论语》、《春秋传》言之详矣;贱至於阳虎、不狃,细至於微生高,犹不遗焉;而未尝一言及於卯。使卯果尝乱政,圣人何得无一言及之?史官何得不载其一事?非但不载其事而已,亦并未有其名。然则其人之有无盖不可知。纵使果有其人,亦必碌碌无闻者耳,岂足以当圣人之斧钺乎!春秋之时,诛一大夫非易事也,况以大夫而诛大夫乎!孔子得君不及子产远甚,子产犹不能诛公孙黑,况孔子耶!家语又载孔子言云:“殷汤诛尹谐,文王诛潘正,周公诛管蔡,太公诛华士,管仲诛傅乙,子产诛史何。”按:尹谐等五人之诛不见经传,皆不足信;管蔡欲危王室,亦非卯之比也。此盖申、韩之徒言刑名者诬圣人以自饰,必非孔子之事。且其所谓“言辨行坚,荧众成党”云者,正与庄、韩书中訾儒者之语酷相类,其为异端所⑽抟伞6世人皆信之,是助异端以自攻也。故余不得不辨。
  【附录】“定公问:‘君使臣,臣事君,如之何?’孔子对曰:‘君使臣以礼,臣事君以忠。’”(论语八佾篇)定公问:“一言而可以兴邦,有诸?”孔子对曰:“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!人之言曰:‘为君难,为臣不易。’如知为君之难也,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!’曰:‘一言而丧邦,有诸?’孔子对曰:‘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!’人之言曰:‘予无乐乎为君,唯其言而莫予违也。’如其善而莫之违也,不亦善乎!如不善而莫之违也,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!”(《论语子路篇》)
  △定公问
  此二条无年可考,然皆当在为鲁司寇之时。故附次於此。
  【附录】“孟懿子问孝,子曰:‘无违。’樊迟御,子告之曰:‘孟孙问孝於我,我对曰无违。’樊迟曰:‘何谓也?’子曰:‘生事之以礼,死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。’”(《论语为政篇》)
  △孟懿子问
  此亦无年可考。然昭公之世,僖子卒未几而孔子去,哀公之世,孔子归未久而懿子卒;惟为司寇之时同朝相见,为日最多,故附次於此。
  “孔子为鲁司寇,不用;从而祭,燔肉不至;不税冕而行。”(《孟子》)
  【存疑】“齐人归女乐,季桓子受之;三日不朝。孔子行。”(《论语微子篇》)
  △齐归女乐事可疑
  按孟子但言“不用,从而祭,不税冕而行”,未尝言“归女乐”一事。而《论语》所云“三日不朝”而“孔子行”者,亦与孟子所称“欲以微罪行,不欲为苟去”及“迟迟吾行”之语若相悖者。且《春秋》於归俘、归睢⒐殪晁熘事无一不书,而女乐之归独不书於《经》,亦并不见於《传》;惟《论语缴子篇》有之,而是篇篇残简断,语多不伦,吾未敢决其必然。姑存之於“不税冕而行”之後,以俟夫好古之士考焉。
  △辨犁Θ谋遗女乐之说
  《世家》云:“与闻国政三月,齐人闻而惧曰:‘孔子为政,必霸;霸则吾地近焉,我之为先并矣!盍致地焉?’犁Θ曰:‘请先尝沮之。沮之而不可,则致地,庸迟乎!’於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,皆衣文衣而舞康乐,文马三十驷,遗鲁君。陈女乐文马於鲁城南高门外。季桓子微服往观,乃语鲁君,为周道游;往观终日怠於政事。”此盖因《论语》之言而附会为之者。其谋与秦穆公间由余之智略同,皆似秦、汉以後诈伪人之所为,不类春秋时事。《三传》所纪,春秋时绝无此等事;独《史记》数数言之,不足信也。且考世家所载,定公十年,犁Θ已有“鲁用孔子,其势危齐”之语,既有沮之之方,彼时何不用之,乃为会於夹谷?是年齐归汶阳之田,已致地矣,仅三四年,何以又谋致地?是年会毕之时,景公方责犁Θ,谓不以君子之道教己,以获罪於鲁君,今日何以又听犁Θ之谋乎?详《世家》之文,先後矛盾,首尾背驰,乃必无之事,盖皆战国策士之所伪撰。故今皆不取。说并见前《夹谷条》下。
  【附论】“孟子曰:‘於季桓子,见行可之仕也。’”“孟子曰:‘去鲁,曰:“迟迟吾行也,去父母国之道也!”’”(并《孟子》)
  △去鲁之年
  《史记鲁世家》,孔子去鲁在定公十二年;《孔子世家》在十四年。余按:《春秋》定公十二年夏“堕后阝”、“堕费”,《公羊传》云:“孔子行乎季孙,三月不违,於是帅师堕后阝,帅师堕费。”是孟子所谓“见行可之仕”者,即此夏堕后阝堕费之时。既云“三月不违”,则三月以后鲁固不用孔子矣。不用而祭,祭而行,月馀日事耳。然则孔子之去鲁当在定十二年秋冬之间,《孔子世家》误也。又《十二诸侯年表》,去鲁亦在定十二年,与鲁世家合,当从之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