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然也。《家语》乃列之於孔子事中,谬矣!孔子年三十馀而弥埽尚未及强仕之年,何得云“道之难行”耶!尚未历经列国,何得云“委质以求当世之君而弗受”耶!家语乃载之於《观周篇》中,疏矣!《庄子》一书乃异端之最无忌惮者;撰《家语》者自谓孔氏遗书,乃信庄周以卑孔子而尊老聃,岂非孔子之罪人乎!呜呼,《庄》、《列》之书,世亦有信之者,要其不信者固多也;《家语》采之,斯无不信之矣,是误後人者《家语》也,非《庄》、《列》也。故余於《庄》、《列》异端之书不辨,亦不胜其辨;采於《家语》,然後辨之:以人之所重者在《家语》也。
  △《年谱》记访乐问礼之年不可信
  《年谱》云:“三十四岁,访乐於苌弘;三十五岁,与南宫敬叔弥埽患老聃而问礼焉。”余按:《戴记曾子问篇》四言“闻诸老聃”,《乐记篇》言“闻诸苌弘”,孔子少时或尝弥芤辔纯啥āR之,自为司寇以後,其年乃略可考;自是以前,位尚卑,望尚轻,弟子时亦尚寡,其事多出於後日所追记,其有无尚无可取证,况其年耶!鲁之去周千有馀里,是时孔子尚贫,治行亦大不易,既访乐於苌弘,何不即问礼於老聃,而必待於明年之再往乎!且《年谱》於访乐则载《孔丛子》“河目隆颡”之语,於问礼则采《史记》“骨朽言在”之文,乃杨朱氏所撰以诋孔子者,尤君子所必辟也。然《年谱》皆载之,则《年谱》非孔氏遗书而为後人之所妄撰也明矣;况於年月,安可信耶!故今皆不采。
  【附录】“将仂断骞,万者二人;其众万於季氏。”(《左传》昭公二十五年)“孔子谓季氏;‘八佾舞於庭: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!’”(《论语八佾篇》)
  △“八佾”之言即为叵骞事而发
  朱子《论语集注》云:“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,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,则何事不可忍为。”余按:春秋之时,三桓之僭多矣,圣人何独於此一事疾之如此?然则此事即《传》所称“仂断骞”之事无可疑者;但《论语》文简质,而此事乃当时之所共知,故不必更详也。此事《传》不详其年月,特因季氏之逐昭公而追记之。然《传》所追记者四事,而此事独在後,则此事疑即在於此年;所谓“孰不可忍”云者,正谓逐君之事亦所忍为。然则孔子已逆知季氏之将逐君,非徒恶其僭而已也。孔子之至齐,据《世家》正在此年,但谓鲁乱而後闷耄欢玩此章语意,已有“乱邦不居”之心,则孔子之去鲁当即在此时,不待於昭公之已出也。此乃圣人见几之哲。传记虽无明文,然幸此章犹存,而其详又备载於《左传》,可以深思详考而自得之。余故表而出之,列之“在齐”之前,使人知孟子之所称“可仕则仕,可止则止”者,谓此类也。
  ○在齐
  △辨为高张家臣之说
  《世家》云:“孔子闷耄为高昭子家臣,欲以通乎景公。”余按:《春秋传》,高昭子名张,唁鲁昭公,称为主君;阿景公意,辅孺子荼,卒为陈氏所逐;其不肖如是。孟子曰:“观远臣,以其所主。”况於为之臣乎!百里奚,贤人耳,或谓其食牛以要秦穆公,孟子犹辞而辟之,况圣人而为小人之家臣以干时君乎!子禽问於子贡曰:“夫子至於是邦也,必闻其政:求之与?抑与之与?”子贡曰:“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。”若孔子果为家臣以通乎时君,则是非但求之,且卑身以求之矣,子贡之言一何谬与!且此篇前云“景公舆晏婴来寐常问孔子(云云),景公说。”果如所言,孔子已早通乎景公、晏子矣,亦何待於为高氏之家臣乎!其自相刺谬也如此。此必无之事,故今不录。
  “子在齐闻《韶》,三月不知肉味,曰:‘不图为乐之至於斯也!’”(《论语述而篇》)
  △“语乐”,“闻《韶》”非一事
  《世家》云:“与齐太师语乐,闻《韶》音。”盖因《论语》“子语鲁太师乐”之文而误。不可从。
  △闻《韶》不必在初至齐之日
  《说苑》云:“孔子至齐郭门外,遇婴儿,其视精,其心正,其行端。孔子曰:‘趣驱之,趣驱之,《韶》乐将作!’”余按:乐之感人诚有如《说苑》所云者,然孔子在齐数年矣,何时不可闻《韶》,不必初来之日没帷渡亍防种作而後得闻之也。《韶》之作也,不在於庙朝,则在於乐官之所,孔子初至人国之日,亦无由即入其庙朝官府而观其乐之理,而何趣驱之之有哉!此特想像臆度之词,虽无害於理,实未必然。故不录。
  “齐景公问政於孔子,孔子对曰:‘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。’公曰:‘善哉!信如君不君,臣不臣。父不父,子不子,虽有粟,吾得而食诸!’”(《论语颜渊篇》)
  △辨齐景公问庙灾之说
  《说苑》云:“周庙焚,齐景公问孔子曰:‘何庙也?’孔子对曰:‘必鹜酰ā蹲蟠》作僖王;僖,古迩作穑┟硪病}鹜醣湮耐踔制,舆马奢侈,故天殃其庙。’左右入报曰:‘是鹜踔庙也。’景公惊曰:‘圣人之智不亦大乎!’”余按:《春秋》所书并无鹜趺碓种文,《左传》所记鹜跻辔薇浞ㄉ莩拗事,盖即《左传》哀公三年料鲁桓、僖庙灾一事而传之者误耳。《家语》以为两事而兼载之,则益